星期五, 5月 17, 20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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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鱼对话丨吴莹:小孩对死亡教育最感兴趣


死亡”就不再是可怕的事,而是一件可以被谈论的平常事

二鱼对话丨吴莹:小孩对死亡教育最感兴趣


【对话背景】二鱼:跟吴莹认识是在一个学院老师的经典分享会上,后来看到各自兴趣志向时,彼此发现很像对方,也属于同一类人。吴莹的文字有一种沉甸甸的生活气息,她是属于文字的,我很喜欢她的作品,而今天要聊的却是一个厚重而轻松的话题——死亡教育


二鱼对话丨吴莹:小孩对死亡教育最感兴趣


吴莹简介:基督徒,两个孩子的妈妈。写作者、课程设计师、培训师、青少年生死课及戏剧课老师,带领学生排演了多部经典戏剧,如莎剧《麦克白》《仲夏夜之梦》《哈姆雷特》《尤里乌斯凯撒》《奥赛罗》以及桑顿怀尔德的《我们的小镇》等。著有《在村庄》一书。


二鱼对话丨吴莹:小孩对死亡教育最感兴趣


二鱼:

能谈谈为何要做死亡教育吗?


吴莹:

2014年我大学刚毕业,我妈突然查出了癌症,经过了三个月非常痛苦治疗和照护,15年春节后不久我妈妈便去世了。当时她还很年轻,本来一周后就是她46岁生日。这件事我非常难以接受,也不知道怎么面对,我发现从小到大并没有人和我谈论这些,学校里也从未教过这些。为了让自己能更理解这件事,当时我看了欧文亚隆的一些关于死亡心理学的事,对我来说很有帮助,后来我就陆陆续续读了许多和死亡相关的书籍。慢慢的我觉得,其实孩子需要生命和死亡教育,我自己也感到一种很强烈的使命感,催逼着我要去做死亡教育,所以我就开始做了。


二鱼:

但死亡在中国是一件讳莫如深的事情,人们总想着怎么活得更好,一谈到死亡要么遥远,要么害怕。


吴莹:

是,所以一开始其实没那么顺利。一方面是因为我自己其实也需要克服文化带给我的禁锢,开始开口提死亡。而且当时我还处在哀伤期,就是我根本没办法开口提我妈妈,只要有这个意识就会不停地哭,情绪很崩溃。另一方面就是国内没什么死亡教育,尤其是针对青少年的,所以我自己也是从零开始,摸着石头过河,就担心自己会做得不对,所以也很小心。

刚开始上死亡课,我有的学生也不能一下接受,会对我说,还是别说死亡了,不吉利。或者干脆一要说到“死”这个字,他们就下意识的退缩,用其他的词代替,会说如果有一天我那个了之类的

这是一种责任感吧。我最初其实是单纯的希望我自己所遭受的这种痛苦,其他人不要遭受了。


二鱼对话丨吴莹:小孩对死亡教育最感兴趣


二鱼:

我看你作品,主要是白描现实生活的乐趣,少有对死后世界的描绘,你是怎么把现世与死亡对接起来的呢?


吴莹:

对,我目前公开的很少写。因为妈妈去世这件事,其实我花了好些年去消化,慢慢的才有勇气来说这件事。另外就是其实我一直在探索和寻找答案,我读了很多这方面的书,最初欧文亚龙的存在主义对我影响最深,但我始终内心不能完全接受。我也是因为这个,才慢慢寻求到了信仰上。我觉得一个人要是真的不断去思考死亡,思考人最终要去到哪里,那就只会寻求到基督里。

我现在也在尝试慢慢写一些和死亡有关的经历和思考,希望下一本书能有这样的呈现。

我给孩子上课,他们一般最想问的都是,死了会去哪。最初我很逃避这个问题,因为我自己也不知道死后究竟会是什么样。我觉得如果我的死亡课不能解决孩子的这个问题,那它就永远只能隔靴挠痒。这也是催逼我不断去探索这个问题的一个原因。

我除了给孩子上死亡课外,还在做临终关怀和重症陪伴。我觉得一个人好好的去思考死亡,必然也会让他更多思考如何去生活,会更清楚现世中什么才是真的有意义有价值的,会去掉人很多的虚妄和搅扰,不容易那么被试探和诱惑。可能有的人会认为一个上死亡课做临终关怀,成天和死死死打交道的人,肯定是很悲苦很忧伤的,这是一种刻板印象,其实我个人在生活中是蛮愉快的一个人,对生活经常是很兴致勃勃的。


二鱼:

在这个过程中,你对死亡的认识有所改变吗?比如在给孩子解释的时候,或临终关怀的时候,或者说你会带着末世感来看现世吗?如果现在让你回答这个问题,你会怎么说?


吴莹:

我想生活在这里,很难不带着末世感来看现世。我现在肯定会根据自己所认信的告诉孩子,人死后有审判,有人上天堂有人下地狱。我的孩子三岁,他就经常会问我人死了会去哪,我非常感恩作为一个妈妈我可以很确定的告诉孩子,我们死后都会上天堂。所以我现在和孩子谈论死亡时,再不是带着恐惧和疑惑,而是心中拥有确据,“死亡”就不再是可怕的事,而是一件可以被谈论的平常事。


二鱼对话丨吴莹:小孩对死亡教育最感兴趣


二鱼:

孔子说未知生,焉之死。你怎么理解这句话呢?


吴莹:

我不这么认为,我觉得恰好相反。人要思考死亡,才知道怎么去活。我更认可海德格尔所说的那句:向死而生。我们中国人是一个只在意今生今世的民族,也正是因为儒家一直以来这样对死亡的教导,所以我们这个民族是很回避讨论死亡的,但其实我们对死亡是有很多压抑的想象的,这些想像都是可怖的,像各种孤魂野鬼、阎王爷。人类并不是一直以来都忌讳死亡害怕死亡,一位研究中世纪丧葬权限的史学家,发现在中世纪时墓地是城市乡村中最吵闹、最繁忙、最杂乱、最有商业气息的地方。甚至有文字记载十三世纪有人将面包铺开在了墓地里。那个时候的人们并不忌讳这些,活人与死人为邻。

这究竟是什么?为何如今这个时代又变成了这番景象?时代的状貌会影响到人类的生死观,而生死观则很能反射出这个时代的样子。在生死学里我们还将学习历史和反思。


二鱼:

小孩子他们能听懂吗?会相信吗?


吴莹:

我觉得对于小孩子而言,他们反而更能相信天堂。小孩子对死亡是有很多好奇的,但是我们的文化让我们对死亡讳莫如深,所以孩子很多时候其实是没有渠道也没有对象来探究这个话题的。


二鱼:

我小时候也不怕死,但怕痛,可以讲讲在临终关怀时,有哪些让你印象深刻的事。


吴莹:

临终关怀和重症陪伴的时候,感觉印象都蛮深的。有一次带着两个歌手,你也算认识,就是和思斯她一起组乐队的两位。我们一起去儿童重症病房,给躺在那里的小孩,轻轻弹尤克里里唱儿歌,那次我心里还蛮难过的,看到那么多那么小的宝宝插着管子躺在那。

还有一次就是在养老院陪伴一个爷爷,他肺癌晚期了,当时被送进社区医院时很恐慌,一直希望我们为他祷告病得医治。后来过了几天再去看望他,他身体状况已经很糟了,戴着氧气管,但精神好了许多,他说他梦见了神,梦里自己和神在一起,在一个充满了光明的地方,自己非常健康非常快乐,他觉得原来死是这种感觉,一下子就不怕死了。信仰给他带去的这样的力量,人是很难办到的。后来这个爷爷就安心的去准备自己的后事d,请了一些他的老朋友一起吃饭,没多久就很从容的离开了。


二鱼:

但听说你做临终关怀时也遇到一些埋冤,不理解和排斥。


吴莹:

对,因为很多时候人们不能接受临终这个词,觉得你这不是咒我早点死嘛。


二鱼:

嗯,能具体说说遇到的不理解吗?


吴莹:

还有就是我们中国人因为怕谈死,所以如果家里有什么人生了重病绝症,都会选择瞒着病人,不去提这件事。就会经常遇到有人来找我们咨询,说家里有人得了癌症快不行了,但是呢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和病人说,就瞒着他,但又希望我们能介入去帮助他们。这种时候就很微妙,无法直接告诉病人我们是干什么的,不能提到重症和临终。

而且普遍大家不重视也不理解这个事,无法理解我们到底要做什么,大部分是不能接受外人的介入的。


二鱼:

你当时听到这些是什么心情?


吴莹:

有时候觉得挺无奈的,但大部分时候还是觉得能理解,我们的文化传统就一直是这样,中国人确实从来没学过怎么去讨论死亡。所以往往这种时候就会促使我更积极的去给孩子们上生死课,我希望未来我们的孩子能从容的去讨论死亡,等到我们死之将至时能和孩子好好告别好好面对这样的分别,不要因为不敢说不知道怎么说而承受这样的孤独和爱的隔绝。


二鱼:

嗯,说到你给孩子们上生死课,你提到孩子会更相信天堂,更好奇死亡,在你的作品中有这样的反应吗?


吴莹:

孩子天然对生命非常敏感故事里也总是避免不了出现死亡。他们其实是渴望提出问题,也渴望得到一些答案的。我曾给三五岁的小孩上绘本课,那天读的绘本是爷爷变成了幽灵,读完后那些孩子围着我迫不及待说了很多。“死就是一座山,爷爷就在山上。”这是一个四岁的小女孩说的。“我很想爷爷奶奶,我很长时间看不到他们,就很担心他们是不是死了。”这是一个六岁小男孩和我说的。

而我在给好奇学校的学生上课时,更是发现他们其实很多在很久已经就开始思考这个问题。“就是很小的时候,暑假在奶奶家,每天都过一样的日子,突然有一天我意识到我以后会死的。

孩子们在心里是默默地思考过这些的,然而他们很少和大人提起,也很少有大人会真正和他们讨论这一话题。其实在国外和港台,现在都有系统的生死学教育,生命和死亡这些重大议题他们倡导要坦诚的和孩子讨论。


二鱼:

说起教育,我也想到了你的先生,他在教数学,这和你的教学相辅相成吗?


吴莹:

对,他在做数学教育。


二鱼对话丨吴莹:小孩对死亡教育最感兴趣


二鱼:

他的数字训练营能让孩子们学到什么呢?


吴莹:

他做了一个小小的工作室,叫Domath数学实验室。他是希望把Domath数学实验室打造成一个为孩子们提供多元数学学习的空间,是一个有互动性、有美感、有安全感的场所。在那里,数学可以是游戏,可以是艺术创作,可以是实验,可以是交谈。希望借由这些将数学的美可视化,让孩子能真的感受到数学之美。

Domath设计一堂好的数学课,很简单;但Domath的目标是为同一批孩子设计系统性的数学课程,六年的体系、九年的体系、甚至是十二年的体系,这个目标实在是太难了。不是要去重新编写教材,我们也没有这个能力,但是数学的学习不能只限于教材系统,尤其是国内的数学。这就是Domath数学大视野课程体系的由来,迷宫是数学、折纸是数学、量身高是数学、叶子的叶脉也是数学,数学无处不在,教材提供了数学的基础,但要爱上数学,就得有更丰富的数学营养。


二鱼对话丨吴莹:小孩对死亡教育最感兴趣


二鱼:

柏拉图说理念的世界是更高的世界,也许孩子通过这个训练营,看到更高的世界就更不怕死亡了。


吴莹:

有可能吧。数学是探索世界的本质和真相,一个人深刻的探索过这些,那他肯定就思考过很多大的问题了,生命死亡这些必然也会在其中。


二鱼对话丨吴莹:小孩对死亡教育最感兴趣

Domath数学实验室公众号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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讲述每个微小个体心底最真实的声音,那里有我们的伤痛、眼泪、温暖、喜乐和盼望。“求你保护我,如同保护眼中的瞳人。”——《圣经·诗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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