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五, 5月 17, 20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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弃子(一)

这不是辽阔海原上的场景,是远远望去似乎平坦,却丘陵四起的荒漠。在这之上的层层沙土泛起涟漪般的波纹,一望无际,时而平静,时而狂暴,在这之下不知有多少亡魂。
其间的绿洲像一处海岛,是一片枝叶繁茂,树木高耸紧促的密林。烈日照射在间隙中,青草与花朵在其间生长,淡淡清香与外面风沙阵阵的荒原格格不入,你可以听见林间小动物悉悉索索的跑动声,还有那里昆虫聚集的响动。
“嗡嗡嗡……”蜜蜂们围绕着那块躺在地上的蜂巢,正午的太阳融化了上面的蜜块,诱人的香气四散,蚁虫也被引到了这里。不远处一处灌木里,一双明眸正死死监视,似乎在等待什么。是的,这双眼睛的主人正等待那群常来盗食的獾,他埋伏在这里,要捕猎它们。
随着一阵急促的鸟叫声慢慢传来,他知道,它们要来了。一只黑白相间的獾追赶着鸟儿闯进了他的视线,随后又有两只较小的獾跟着前来。灌木丛里的他已经搭好了弓,瞄准蜂巢的位置,等着那只欢愉跳跃的野兽来到他的靶前。
弃子(一)
弓已缓缓拉满,獾也看到了蜂巢,它习惯性地嗅着地上这块美味,上前去张开嘴大嚼着。后面两只也随着上前,开始享受眼前的美味。
砰的一声,箭矢破空而出,箭头是被磨得异常锋利的燧石,直接便将那只最大的獾穿透,钉在蜂巢上。惊得蜂子们四散飞舞,空中那只叫声急促的鸟儿也赶忙升空而去,另外两只獾一愣,嗅了嗅中箭的那只,转过身来眼神凶狠,寻找着利箭的来源。
看着它们一副战斗的架势,射箭的那位心跳也随之加速,但他仍是问问地,缓缓地拿出另一支箭,没有一点声音,虽然身子贴着灌木,却没有传出一丝动静。砰,又是一阵破空声,另一只獾被钉在了后面的树干上,挣扎了几下,便不得动弹了。
最后一只野兽本来还在发出凶狠地嘶叫声,可它看到自己的同伴都被杀害时,已经无法继续勇敢下去了。它的眼神里只剩下恐惧,因为到现在它也不知道箭矢是从哪里射来的。
最后一只獾呜咽着跑开了,蜂子们也离开了被血染污了的蜂巢,只剩那群被淹没的蚁虫原地挣扎,此地变得寂静无比。
弃子(一)
好一阵子,那猎人才悉悉索索地从灌木中起身,原来这猎人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孩子,他皮肤黝黑,精瘦的身体却也看着结实,脸上是被汗水染污的伪装色。他用胳臂擦了擦头上让他发痒的颜料,径直朝着那两只獾走去,奋力拔出箭来,在野兽的皮毛上擦净了又收进囊中,扛起两只野味,朝家里走去。
在灌木丛这处是一片茂林,其中有一条不大不小的河,因此里面有不少野兽栖居。林外有颗大树,边上有户人家,一个只有两只山羊的圈,还有一个兽皮支搭的帐篷,一个女人坐在里面,揉着发酵的粗秸面,准备做饼。
那男孩扛着两只野兽,驮着身子从林子里出来,喊了一声:“母亲!”女人听见,赶紧跑去迎接他。她也不顾手上的面粉,直接从男孩肩上抢过那只最大的獾来,陪他一起扛到帐前。“今天收获可真不少啊!”女人欢喜,对男孩道。
“我用蜂巢做诱饵,逮到了那群可恶的野兽,它们只有三只,但已经有两只在这里了!”男孩也十分欢喜,放下野兽和腰间挂着的弓箭行囊,叉腰说。
“那你先去洗把脸,然后把它们处理好,晚上妈给你炖肉吃,剩下的我们挂起来存着。”母亲抚了抚儿子的脸,才发现自己手上都是面。两人相视而笑,赶紧洗漱了一番,儿子走去处理野味,母亲也回去继续揉面烤饼。这个家再没有别的人了,只有他们两个,因此他们离附近的部落都很远。
弃子(一)
孩子已经十四岁了,一年前他们离开了原有的部落,身上只有族长给的水袋和一人能拿得动的饼。路上两人险些被烈日晒死,所幸碰到了一口水井才得以存活。
他们这一年转移了许多地方,从最开始那口水井附近,被赶到了旷野河流分支处,又因为野兽袭击躲进了山里。那段日子倒也不错,直到他们偷了游牧人的两只羊后,又朝着沙漠部落走去,最后在部落附近遇到了这处茂林,便在这里定居。
一个独身的女人带着一个男孩,是无法磊落地在部落中生活的,男孩的母亲深知这个道理。吃饭时,那女人抚摸着自己臂上奴隶的烙印,回想着过去,发起了呆。
男孩看母亲的眼神逐渐忧伤,便对她说:“妈,我想明天去那个部落的集市上看看,看看可不可以把这两只野兽皮卖掉换些盘缠。”男孩也清楚,如果想要过上好的生活,光是他们母子俩是无法实现的,前面的那些日子常是饥一顿饱一顿的,现在附近有一个现成的部落,若是被他们接纳,那接下来的日子一定不会差。
“你确定要去吗?听说这个部落里面有不少土匪。”母亲担忧道。
“放心吧,他们的土匪只是针对远方的商旅和落单的牧人而已,谁会劫掠自己家门口的集市呢?而且我们现在最需要的是被他们保护,如果长时间不干涉的话,最终我们也会成了被劫掠的对象的。”孩子的一番话,让母亲陷入沉思,良久,女人抬头道:
“好吧,那你要小心一些,带上你父亲的刀吧,要是有什么危险,只管自己留住性命就好,不要为了财物丢了生命!大不了母亲再带你找新的住处就是了。”
弃子(一)
夜里无言,只有蚊虫的骚扰和远处林子深处灰狼的嚎叫声,月儿照得大地发亮,羊儿静静得,相互依偎着睡觉。男孩还在帐篷外面,躺在一块巨石上,拿着那把刀,映着月光把玩,想起自己那个可爱的弟弟,还有……还有他那恶魔般的母亲和懦弱的父亲!
反射的光茫变成一道寒芒在男孩眼中闪过,他向天上的星辰挥舞着利刃,似乎要杀死一切他仇恨的人,可忽然心中一阵颤抖。若是父亲的天神看到他这番举动,怕是要收回自己的灵魂之水,让自己像当年那样被渴死……
男孩慌忙地爬起来,悻悻跑到帐篷下面,似乎想要躲避天神的注视,闭上双眼进入梦乡,免得面对天使的惩罚。

撰文 / 金克
排版 / Grace
配图 / Pintere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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