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五, 5月 3, 20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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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亡的废墟里长出嫩芽,还一路生花

死亡的废墟里长出嫩芽,还一路生花

文丨美娜子

在公号里,我分享过很多性侵得医治的故事。文章中所写到的每个人,每段经历,都成为我记忆中至为深刻的烙印。

他们曾是我生命里不能承受的沉重,但当我在其中一次次破碎和饶恕后,仇敌不再是仇敌,他们都成为我愿意学习去努力祝福和爱的对象。

即或我曾经恨不得他们立刻就下地狱,咒诅他们永远活在那虫不死,硫磺火不灭的永恒痛苦里。愤恨深入我的骨髓,这股情绪不管如何看,我相信都是合理的。

死亡的废墟里长出嫩芽,还一路生花但我也深知,还有另外一个选择:那就是当我被怜悯时,我也要去怜悯和饶恕那伤害我的人。即使还在受伤中,也要去拥抱那使我得生命的真理。因为唯有在真理中,我才是真正的自由。

一直以为这个议题已经被处理得差不多,但前两天在市集里,我发现自己还是有遗落。那被遗忘的记忆被封尘在角落里,当时机成熟,它们便会苏醒。

这几天书车受邀参加一个市集,C叫上我一起帮忙。那天晚上听着远处传来的歌声,我很好奇拿起话筒的人都是什么模样。于是,趁着去洗手间的路上,我挤进人群,驻足观望舞台中央的4个男生。

死亡的废墟里长出嫩芽,还一路生花

其中最右边的那个男生的衣着吸引住我,使我怎么也无法挪移目光。黑色的打底衫外面套着件白色的衬衫,而正是这十分简单的搭配使我感到眩晕:总感觉非常熟悉,熟悉到似乎我的脑海不断被投入一块大石子,溅起层层涟漪。

当我还在恍惚中,一个人经过我身旁,碰到了手臂。那一刻,我仿佛被电击了般,赶忙拿用另一只手上下拍打方才被触碰的地方。是的,我感到恶心,异常恶心,不断用力摩擦自己的手臂。

我离开演唱的地方,往洗手间走去。但路上又不经意和人擦过,于是原先拍打的动作不但没有缓减,反而更加拼命用力了。一路上,我都在使劲,仿佛那擦碰过的地方被异常恶心的东西黏上了,怎么揉搓,都是肮脏的。

死亡的废墟里长出嫩芽,还一路生花即使不看,也知道手臂早已通红,因为当揉搓也无法使我感到舒坦时,指甲不禁就立起来用力划擦皮肤,镶嵌在肉里。

要苏醒的到底是什么记忆?为什么那简单的穿搭会给我造成如此猛烈的影响,还来得这么突然?

之前一些让我感到不安全的异性或人擦碰到我,我也会有这样的反应。但没有哪次会像这几分钟里一样猛烈。

明知对方不会伤害自己,但就是觉得恶心;明知继续划擦皮肤只会伤害自己,但我的手就是停不下来。因为一旦被迫停止,心中就仿佛有上百只蚂蚁在爬动,并告诉我:“很恶心,非常恶心,没有比这更恶心的了。”

死亡的废墟里长出嫩芽,还一路生花在这停也难受不停也难受的过程中,我感到自己正在无声崩溃。

洗手间里,我一边继续忍不住划擦,一边努力回忆跟那穿搭有关的记忆。然后在狭小的空间里,我只感受到了眩晕和绝望。

然而好在我是自己最近的急救站,皱着眼睛不断呼唤自己的名字,并说:“你是安全的。此时此刻,你是安全的。我知道这背后有很多害怕,但此时此刻你是安全的,没有任何人能够伤害到你。你是安全的。”

即使鼓足了勇气走出去,但真看到人流时,我发现自己的害怕比任何时候都要更加强烈。我站在路边,感到深深的恐惧。我害怕在行走中有人会碰到我的身体。

死亡的废墟里长出嫩芽,还一路生花我从来没有如此行走过。低着头,眼里看到的只有自己可躲过去的空间。几乎,每走几步就停在那里,等到前面的人空出足够的空间后,我才飞速一闪而过。

尽管如此小心翼翼,还是触碰到了。于是我又开始一边搓擦被碰到的部位,一边停停走走。恐惧包裹了我的每个细胞,整个人都在搓擦中被不断撕裂。

坐在书摊里面,被桌布挡住的手却停不下来。我很想停止手的动作,但我感觉手掌不再是我的手掌。我低着头,努力不让这样的强迫行为使我还在工作状态中崩溃。即便在脑海中我已经尖叫了许多遍:“我知道肯定是跟性相关的记忆,但到底是谁,为什么我就是想不起来!?”

死亡的废墟里长出嫩芽,还一路生花一次次的回想中,突然意识到,那个装扮不是别人,正是我自己——是17年刚得双相的自己最喜欢的穿搭。

而我有这样的强迫行为也正是从那时候开始的。于是,我在那个人身上看到了强迫行为的线头……

熟悉我的人都知道我很喜欢表达,跟人交流是我很快乐的事情。在书吧,我经常跟人一聊起来就很难停下来,聊个三五小时都是很基本的状态,时不时就会聊嗨至午夜才不舍地散去。

死亡的废墟里长出嫩芽,还一路生花但也就是这样的我,在17年的春天,选择拒绝跟三Z学校的师生有连接。原本一天下来不知要讲上千句话的我,在那里一句话是字词以个位数为单位的。一个礼拜7天,我跟人的对话十个指头都可以数得出来。

从踏进三Z学校的那一刻,我就知道自己这是一间监狱,而我会成为一只刺猬。当迎面而来的人会跟我打招呼时,我会选择无视直接从一旁走过,仿佛对面的存在是个透明人。

我跟所有人保持距离,不愿意建立任何关系,唯一的表达就是在祷告室。几乎每天,我都要在那狭小的房间崩溃地流泪呼求,对身处的环境充满了鄙夷和绝望。

死亡的废墟里长出嫩芽,还一路生花而即使在如此强烈的防御机制下,我还是受到了猛烈的攻击。

一个男同学接近我,跟我表达好感。然而即便在我拒绝后,对方还是不断侵犯我的界限。

或是晚自习结束后的路上,突然出现在身旁毫无预兆地捏我的脸颊;或是吃饭的时候硬坐在我身边碰碰我的手臂或衣服;或是在我身后用手拍打肩膀…….

这些对一般人来说可能都没问题,但对于我这个拒绝跟学校有任何连接的人来说,在不断表明拒绝并且希望对方跟我保持距离的情况下,对方还是如此做,就是在侵犯我的界限,令我感到无比反感。

死亡的废墟里长出嫩芽,还一路生花而令这股反感涨到高潮的是在那天午休。那时我跟往常一样不回寝室休息,选择到大礼堂阅读

被他惊吓到:在寂静的楼道里,他突然出现在我身后拍了拍我的肩膀。

当他想要再次触碰我时,我厉声阻止,质问他这样的行为跟流氓有什么不一样?

没想到他突然把我逼靠在墙上,单手支撑在我脑袋贴着的墙面,用温州话问道:“说我流氓?我是把你裤子脱下来强奸你了吗?”

直到如今,我都记得那一刻天花板闪烁着的白炽灯。他的话像雷声般使我感到耳鸣,我就站在那,直到他的脚步声远离后我才支撑不住瘫坐在地板上。

死亡的废墟里长出嫩芽,还一路生花如果没记错的话,从那以后,凡是异性或是令我感到不安全的人触碰到我,都会引发我恶心,并忍不住去拍打被碰到的地方。但是,从来没有哪次,我的强迫行为会这么严重,并且对人感到如此恐慌。

这只是个语言性暴力,比这更严峻的性侵伤痛我都处理过了,为什么这次还会被震动得如此严重?难道大事件处理了,小问题反而不行了吗?我感到困惑,不断反问自己。

不对,是我更加敏感了。是处理完大议题后,对小议题的敏感度变得更强烈了。而这个小议题其实也不小,相反,它是我身体界限的线头。

死亡的废墟里长出嫩芽,还一路生花虽然处理完那么多性侵议题,但我还是会有身体反应的强迫行为。那晚的苏醒,便是要引出这个线头,真正画上一个治愈得相对圆满的句号。

我很感恩自己的急救措施做得很好,很感恩拥有这样的能力。因为当我站在崩塌的废墟中时,我发了个朋友圈表明自己做“越狱陪伴”的意义:

如何定义「越狱陪伴」?

它是我渴望如何被人陪伴

便如何去陪伴他人的所有呈现

是我在如此期待中又不断失落后

渴望另一个生命不再失落的保护

是枯枝败叶里生长出来的嫩芽

是死亡废墟里冒出的生命

是谷底孤行的所有……

死亡的废墟里长出嫩芽,还一路生花一想到在紧急时刻只能自己处理伤口,我便感到异常孤独。没人知道,那漫长的1个小时里我过得有多艰难。但我也知道全知全在的天父爸爸都晓得,并且祂也同在,祂扶持我走过人群,成为我的大能医生,亲自为我包扎缠裹。

我允许自己被晃动,感到孤独,告诉自己只是需要一个过程去缓冲。

深深地拥抱在那个学校患上双相压抑得每天徘徊在死亡边缘的自己;深深地拥抱那个在祷告室哭得泣不成声每天睡前醒来都满是泪水的自己;深深地拥抱那个身体失去被人尊重反而被践踏和侮辱的自己;深深地拥抱那个害怕受伤只能靠拒绝与人连接的自己;深深地拥抱那半年活在监牢成为一只刺猬的自己…..

死亡的废墟里长出嫩芽,还一路生花

曾经我会因为只能自己拥抱自己而感到悲哀,但后面我才知道,在我拥抱自己时天父也在拥抱着我,而我能看见并且拥抱暴风背后的自己的能力,也是来自祂的恩赐。

更加重要的是,当我用文字记录下来跟你们分享时,就不仅仅是我和自己以及天父的连结,也是我和你们的连结。

如若我的故事能够祝福到一个生命,那便是我文字生涯的成功;如若我的文字不曾被人真正看见,但我在书写时的那份心意被天父是纪念的,那我便不负邀请我用生命去书写的那只钉痕手。

死亡的废墟里长出嫩芽,还一路生花

当我把伤痛敞开,展示在所有人面前时,我的本身就已得蒙医治。这是对邀请我敞开自己之父的回应,每一次打开的书写都是一场X祭,若我的礼物是蒙悦纳的,便又成为我生命的祝福。

每个人的成长都需要不同程度的沉淀,但不管如何,都希望我们都能在成长里得医治。在这充满暴力的世界里,用更加温柔的方式与自己相处,并不断更深认识一直在呼唤我们回转的天父。

因为我们的生命原本就为生出许多美丽的花朵而存在,只是因着环境变迁或土壤本身,我们被破坏长出荆棘,刺伤他人也伤害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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