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一, 5月 20, 20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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鏖战的上海,日渐空旷的北京

在神眼前,月亮也无光亮,

星宿也不清洁。

何况如虫的人,

如蛆的世人呢!


                          (约伯记 25:4-6 )


今天,五一节前的最后一个工作日。按照惯例,节假日的前一天,应该是人流熙攘,车辆堵塞。


然而如今,一切似乎都在朝另一个方向演变。


1


早上醒来,手机新闻就发出提醒:“北京朝阳:建外街道一小区出现3例初筛阳性,管控范围划定”。


文中提到的划定区域,“恒源路以东,京通快速路(建国路)以南,西大望路以西,通惠河北路以北”,恰恰就在我所在单位的旁边。


形势日渐窘迫!难道我们单位也成了风险区域?心里不免一阵疑惑和担心?


赶紧查询健康码。


还好,我的还是绿码。


可很多同事远没有我这么幸运。到了单位,很多人正在大呼冤枉:自己哪里都没去,健康码竟然也弹窗了!


弹就弹吧。已经没有人再大惊小怪。毕竟,人类历史上,指鹿为马的故事,一直在周而复始地不断上演。


最令人不解的,是一直吃住在单位内部的食堂师傅,竟然也有十多人的健康码出现了弹窗!


到底是疫情管控出了问题,还是形势太严峻,健康码自己用力过猛,出现了防卫过当?


在风声鹤唳、草木皆兵的当下,没有人能随便给出一个答案,更不用说相对合理的解释了。


很多时候,人们期待的,也许并非所谓的合理解释。他们内心的焦虑和恐惧已累积成了沉重的大山,他们处心积虑应对的,是如何度过想象中的即将来临的至暗时刻。


两年间曾经不断发生的悲惨故事总在提醒着人们:要做好最坏的打算,必须时刻做好过苦日子的准备!


早在几天前,有央视主持人就晒出照片,图片清晰地显示:超市货架上的商品已经被抢购一空。


不断发酵的传言使空气中充满了焦虑。有人发出照片,超市里的中年人、老年人,推着采购面粉、鸡蛋、牛奶的购物车,排着长队,挤满了购物通道……


没有人认真查考这些人心惶惶的传言来自哪里,大家似乎被一种不可名状的恐惧攫取了灵魂。封城后上海市民食物短缺的传闻令很多人心有余悸,早早地开始储备“冬眠”的食物,生怕一旦大雪封山就会面临忍饥挨饿的痛苦。武汉和上海市民的遭遇让当初满怀信心的人们悔青了肠子。


这个时不时总是被饥饿困扰的民族对食物格外敏感。一有风吹草动,便会冲进超市,从食盐、老干妈到面粉、大米,甚至卫生纸,有时但凡拿的动的,都成了饥渴百姓猎杀的目标。


2


七点半,我开车出门。


二十多公里的行程,往常要走上一个多小时。每日必经之路的东二环,更是会堵成一锅粥,稍有差迟,或者出门稍晚一点,都会被堵出心理阴影。


没办法,谁让这里是北京呢!


而今的东二环,一路畅通。紧邻东二环的部分道路停满了警车,人行道里边竖起了白色的护栏。


在发展中国家,首都不仅意味着政治中心,还会因为权力中心垄断了丰富的资源,成为金融中心、教育中心、文化中心。即便它没有主动定位追求索取,巨大的资源优势仍然会使之成为举足轻重的经济中心。


交通拥堵,往往是经济发达的伴生物。从雅加达到曼谷,再到墨西哥城,概莫能外。


早在一个月前,为了五一这个全年第二长的假期,我就拟定了周密的出行计划。按我的打算,我将在清爽宜人的北戴河海边度过五天假期。


海南路途遥远,而且五月的海南,骄阳似火,正是一年中最酷热的旱季。与其汗水淋漓,被如火的骄阳烘烤,倒不如找个闲适的僻静之处读几本书更有意义。


然而,新闻发布会上此起彼伏的感染病例,猝不及防的、不断扩大的封控区域,日益严厉的防控措施,某些小区大门突然被两道铁棍焊住的图片,都让人神经越发紧张。


上海,这个中国最为国际化的大都市,在过去的一个月,似乎体验到了半个多世纪不曾经历的哭喊哀嚎、焦虑和悲苦。


从文件提到的一开始被封一周到半个月,再到如今某些区域的一个多月,甚而两个月,每天几千上万人的感染数字,知名和不知名的死亡病例后面令人心酸的悲怆故事,都丝毫看不到防控松动的任何迹象。


这几天,网上又传出硬隔离的要求,某些小区里被强行加上了隔离栅栏,将早已困居家中近一个月的居民与外面的世界彻底隔开。


隔离栅栏带来的,不仅仅是人际隔离的物理距离,更像是对那些被隔离者的精神驱逐,或者说是精神流放。


在生养自己的故土和家园,他们似乎沦为了无处可去的弃儿。就像那些因为疫情防控,被迫沦落街头或者路边帐篷的“流浪者”。


在一个法律文件厚可盈尺的法治国家,人心的随意流转,似乎从来就不是一个值得严肃讨论的问题。对政策制定者如此,对被管辖的百姓也是如此。逆来顺受,听天由命,早已成为很多人灵魂认同的深层规则。既来之,则安之。


司马迁笔下的“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只是濒死的陈涉吴广之流的所谓囚徒临死前迫不得已的振臂一呼,若非暴秦穷征暴敛,放在寻常时代,陈王二人面临的,不过沦为当即被缚杀的草寇罢了。


3


几天前,我打车去医院。刚过下午两点半,出租车师傅就说,干完这一单就收车回家。我说才大下午两点多,这么早何必收车回家?


他说跑一天200块钱,还不够本,这几个月天天赔。每个月四千多份钱,加上这些天几乎天天上涨的油钱,根本受不了,很多人都退车不干了。


我说你们可以向上面反映啊!他说给公司反映了,公司说上面没政策,让再等等。可疫情没人坐车,公司份钱也不降,那等得起啊?!


我说你们可以找市委市政府反映啊!你们可以写材料反映问题,只要证据扎实,诉求清楚,找几十个人联名签字往上反映,就会有效果。


他说前几年有人BA工发短信,不都被抓了吗?发短信给10人以上的都被拘了,几个带头的还被判了。现在谁敢啊?谁都有家人孩子


说到个人利益受损,几乎每个人都怨声载道,甚至义愤填膺。可一说到维权,谈到想办法争取自己的权益,人们就开始瞻前顾后,疑虑重重,甚至不敢表达自己的诉求,更不要说面对不合理,或者违法者的胡作非为誓死抗争了。


很多北京人瞧不起上海人,尤其是这一个多月上海所经历的一切,更让很多本来内心高傲的北京人对上海愈加鄙夷不屑。


然而上海人所经历的一切,并非上海一地人民的所承受的,而是这个国家的缩影。上海发出的声音,是这个国家民众的内心映射。


君不见,很多比上海封闭得更久,比上海遭遇更为惨痛的地区,比上海人经历更为悲惨的人民,却如同羔羊般默默无声。那些无人言说的苦难,在寂静的深夜,兀自流淌,无声无息。


某种程度上,北京人也是上海人。就像两年前的武汉,几个月前的西安,当下的上海,这片土地上生长的每一棵树木,这片天空飘散的每一片云彩,都在呼吸着一样的空气。


扑面而来的沙尘暴,会阻挡他的视线,也会迷住你的双眼。大江大海的污水会损害他的健康,同样也会伤害你的肌体。


你并没有任何值得骄傲,或者幸灾乐祸的理由,或者资本。我们都在经历同样的人生故事。


某种程度上,他们的命运,也是我们的命运。因为很可能近在明天,你就会和他们遭遇同样的命运。


你对他人的讥诮,很可能会变成对自己的嘲讽。也许,那时你会为自己的浅薄和冷漠汗颜。


罗翔说,勇敢是一种极其珍贵的品质。


我想说,勇敢也是一种极其稀缺的品质。


因其稀缺,所以愈发珍贵。在上海人稀缺,在北京人身上也不易找到。


上海人可以唱“何日君再来”。每一个改朝换代的时日,北京人也都是张开双臂迎接。这里并没有发生血与火的碰撞,枪与炮的轰鸣。


如今,上海人所经历过的一切,北京似乎正在经历。上海人已经经历的,也许正在北京人前行的路上。


未来如何?也许如看不到尽头的、渺茫的隧道。尽头在哪里?我不知道。


我所能坚持的,只有慢慢等待。等待春暖花开,等待冰雪融化的那一天。


我更要坚持的,还有不要失去坚持下去的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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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效中 蒋唐说
蒋效中 蒋唐说
关注公义,追求自由,聚焦社会与文化领域的公共话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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