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米高
✎ 循序渐进的道理大家都懂，但做起来往往不那么简单。我这个人胆子很小，自己家的孩子是循规蹈矩一小步一小步教过来的，没有这方面的经验，所以只能举其他孩子学文化课的例子来说明这个问题。
有朋友也许记得我认识一个五岁半以后开口说话的孩子，这个孩子叫小马，五岁半之后开始用日本积木会的教材积木书进行训练（积木书是积木会的内部教材，店里也没有卖的，但这方面的出版教材很多，有认知面的各个发育阶段以及相应课题的详尽说明）。教材分初、中、高三个级：分别相当于二岁，三岁，四岁以上普通儿童的发育水准，每个级又分四个阶段。小马训练一年之后，初级的课题刚好差不多全部完成，还算是挺顺利的，这个时候正好进小学，小马进了普小的特陪班。
普小特陪班的孩子的认知指数一般在中度以上，所以能写会算的不少。小马那个时候还不会拿笔，马妈妈开始着急，慢慢地就把训练的重点全放在语文算数的文化课那一块了。其间我也提醒过她，中级的认知课题包括形容词和物品分类，语言方面包括2-3个单词的短句等比较难的内容，一定要好好教。但小马是个听说模仿很强的孩子，经常从学校里学话回来，而且Situation用得很准，马妈妈也许是觉得靠小马自己在学校里学话就可以了，所以一味地追求文化课，时不时地报一下喜：小马会写假名数字了，小马认识1-3了，当然也时不时地来问问题。
结果差不多整整一年，马妈妈的问题从来没有间断过，而且一直停在很基础的地方，进展及其缓慢。我觉得小马的文化课学得也忒艰难了，实在忍不住，最近终于逮到一个机会，拿出积木书，一个一个课题地过关，看小马到底到了什么程度。
初级的课题除了最后一个阶段的【同时取两个东西】之外，全部漂亮完成，赞了马妈妈一个。问题就从这里开始，一进入中级，就像施了黑魔法一样，除了小马擅长的语音模仿和一部分生活自理之外，十几个大项目里几十个小项目，从最简单的第1阶段开始，几乎就没有一个会的。连续两个动作的模仿不会。连续两个动作的指令不会照做。基本形容词的话，大小勉强算会（因为只有看到特别大的才知道和小的区分，稍微小一点的中等程度的就不知道和小的区别了），其他长短，高低，软硬等都不会。位置词（上下）不会。最简单的【形容词加名词】这样的两个单词的短句不会。社交问答不会。不懂物品所属。不会和人一对一地轮流做某件事。
这么齐刷刷地一刀切，是我也没有想到的。我也觉得小马确实多说了不少话，中级的认知一块哪怕没有教，自发地多少也该懂点吧。其实现在回想起来，小马学会的话都是单行道，【好极了】啊，【好高兴】啊，感叹的话比较多，真的派用场的不多。而且通过整个过程可以发现，中级课题的指令小马几乎都听不懂，在家和马妈妈做的仅有的一点中级课题，很多都是靠猜的，课题本身并没有懂。也许对小马来说，自己学习真的是件很困难的事情。
中级教材的基本认知差不多全灭，但马妈妈觉得小马的文化课教了一年，多少有点会了，所以也确认了一下。首先是假名，相当于中文里的拼音，一个假名发一个音，几个凑在一起就成一个词。小马记性不错，确实认得很多，也会写。我一张张地拿着假名卡让他念，一开始还好，但是有一张假名卡出了问题，他回答的不是这个假名的发音，而是以这个假名开头的一个单词，接下来的一张也是。这个问题就大了，说明小马还不懂假名和单词之间的关系，也就是说假名是单词的一个组成部分，他嘴里说的那些词都是这些卡片上的假名一个一个拼起来的，这个逻辑他不懂。所以也很好地解释了以下这个问题，小马看到苹果的图片会说【苹果】，下面的单词里写的苹果两个字他也能念，但就是不知道把单词和实物用线连在一起（两点之间连线这个课题是会的），也许在小马看来，实物和单词之间没有什么关系，假名就是一个图形罢了。
接下来是算数。小马可以从1说到10，也会写，马妈妈说数东西小马可以数到3，所以我们就做了这个课题，5块积木，让孩子取3块出来。小马数都不数，就把5块全给我了，问了才知道，原来平时马妈妈在桌上放3块，让他取3块。小马应该是觉得只要把所有的积木都拿走就叫3块了。这个是马妈妈误导，所以我们继续把步骤放简单，确认小马对1和2的概念。左边的白纸上放1个积木，右边的白纸上放2个积木，说1或2让小马选，乱选一气。这时候再往前退到多少的概念，果然问题出在这里，小马还不懂多少，而一般是懂了多少之后才可能理解数量的。小马不会数数，更不可能把数字的3和3块积木联系在一起。写数字对小马来说也和写假名一样，是和画画差不多的东西吧。
确认到这个程度，马妈妈也可以看出小马的认知基本相当于2岁儿童。我对马妈妈说，让二岁的孩子去做一年级的语文算数，地基没打好就要造高楼，这就是豆腐渣工程，你觉得可能吗。马妈妈终于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伤心地说，这一年真的难为小马了。这以后就放下了语文算数，重新捡起了积木书，老老实实地从中级第一阶段开始教了。
写了这么老长一段，我想大家也知道我想说什么了，尤其是快上小学的孩子，家长很容易把训练中心放到文化课上，而忽略了作为其基础的基本认知。积木书的算数语文是从中级教程的第3阶段开始教，直至高级教程的最后一个阶段（第四阶段），也就是普通儿童三岁半到六岁。这说明对普通儿童来说，算数语文的启蒙也是一个很漫长很困难的过程，并且需要一个比较好的认知程度打底。
认知好的孩子也许可以跳过其他认知方面的训练，直接上文化课。但不是每个孩子都有自己在生活中学习的能力，我家孩子认知程度比小马要好一点，但上小学之前所有的认知课题也差不多都是教出来的，自己很难学东西。最糟的就是像小马这样，白白耗了一年不说，文化课仍然没学成。课题虽然可以重新来过，过去的一年该怎么要回来。这里我没有责怪马妈妈的意思（还不如说是我监督得不够，坚持得不彻底），只是想要强调循序渐进的重要性。
后来我把整件事整理了一下，征得马妈妈的同意后，在积木会内部的ML上发表了。有个日本家长Follow了，说自己正好犯了同样的错误，正在反省中。另一个Follow的是住在美国的日裔专家，她说美国家长也普遍有这么个偏向文化课的倾向，而她认为只要基础打好了，以后学文化课并不会困难，不必争在一时，并强调即便是认知好的高功能孩子，也不应该跳步骤，而更应该做好听指令等基本生活技能，以后才能更好地融入社会。
我没有系统地学过疗育方面的理论，基本上是通过实践来思考，有说的不对的地方，欢迎大家批评指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