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念：Donald Triplett，世界上第一个被诊断自闭症的男孩去世了

2023年6月15日， Donald Triplett在家中去世，享年89岁。

Donald Triplett是约翰霍普金斯大学儿童精神病教授，Leo Kanner1943年最早诊断有自闭症的11名儿童之一，被称为自闭症的第一个案例。

1933年，Donald Triplett  出生于美国南部密西西比州，一个叫Forest的小镇——这个小镇目前大概有5000多的常驻人口。出生不久，父母就发现这个孩子非常内向，很少拿正眼看人，不与父母亲近，也不和小朋友玩。更多的时候，他喜欢自己一个人呆着。在他的世界里，一个英语单词“YES”永远代表着他想被爸爸举起来。然而，这孩子又非常聪明。他有非常强的数学心算能力——一直到现在，他的数学运算比计算器还快。同时，他还有非常高的音乐天赋，1-2岁的时候，很多歌曲，只听一遍就能精准地唱出其音调。

父母将他们对Donald的印象，详细地记录并打印出来（1940年前后的打字机），总共22页纸，寄给了Kanner教授，成为诊断自闭症的基础——这份打印稿现在依然保存在约翰霍金斯大学。

尽管一路磕磕绊绊，父母却从来没有放弃他。Donald最后完成了高中学业，进入Millsaps College学习法语。1958年大学毕业，Donald回到家乡，幸福地生活着。他就职于当地的一家银行，整整在银行里干了65年。他喜欢打高尔夫球，在近30岁的时候，学会了开车，从此到处旅游。

几个月前，旅游途中，他在机场晕倒，接受治疗，于6月15日离世。

Donald Triplett的一生，出现在无数报刊杂志的报道中活成了一个传奇。John Donvan 和Caren Zucker采访他，将他的故事写进了2015年，让他们获得普利特奖的著作，《不同的音调》，以及2022年的纪录片《不同的音调》。2010年，著名的《大西洋周刊》杂志也曾经报道过他的生活。

Donald出生的时代，可能是残障人士生活最艰难的时代。

一方面，以弗洛伊德为代表的精神分析法得到很大的发展，将人类的许多心理和精神问题都来自于童年的心理创伤，特别容易把这些问题都归结为父母特别是对孩子影响最大的母亲——自闭症也被认为是母亲的抚育不当造成的，也就是臭名昭著的“冰箱妈妈”假设。这样的妈妈们也被剥脱了抚养孩子的权利——包括自闭症孩子在内的精神障碍人士都被强行从父母身边带走，进入有所谓专业优良人士看护的“州立医院”的封闭机构里。据记载，这些从小被送入这种机构的孩子很多再也没有回到社会，他们的结局不得而知。

虽然“冰箱妈妈”的假设已经被各种科学证据推翻，被摒弃了，但是今天，仍然有人贩卖妈妈冷漠造成自闭症这个概念，妈妈养育过程中，给孩子造成了创伤应激障碍——甚至用个案来说事。如果从个案来说，Donald也是一个个案。在Kanner的描述中，Donald的妈妈Mary和他们一家都是爱心满满的人，对Donald也是非常尽心。在当时的社会情况下，他们坚强地顶住各种社会压力。即使Donald也曾被送进那种非人的机构里呆过一年，父母也还是将他接出来了，并且四处求医，最后才有Leo Kanner第一次诊断自闭症，让这群一直被遗忘的孩子进入世人的视野。虽然Kanner后来出于某些目的，刻意改口，将Mary也说成“冰箱妈妈”。但是，Kanner后来还是否认了也帮助推翻了“冰箱妈妈”的假设。谁也无法否认，Mary这样的妈妈，这样的父母，对孩子怎么可能像冰箱一样冷漠呢？

我们首先应该感谢Donald的父母，让Donald成为了自闭症的第一个个案。80年来，虽然一直曲曲折折，但是，自闭症人士的生存空间还是多多少少有所提高。

另一方面，Donald出生的时代，也是在优生学最疯狂的年代。残障人群和他们的家庭被认为是社会的沉重负担。在美国，甚至立法禁止这些家庭的生育——而这种思潮，现在依然存在。看看现在对包括自闭症在内的残障人群的偏见、嘲讽和歧视，而整个世界甚至对这些都熟视无睹，或许还暗暗赞同呢！——成年自闭症群体，就是“一群穷鬼带着一群傻子”、“祝xxx世世代代都生自闭症”—— 这难道不是高高在上的歧视吗？

然而，Donald的父母在那时候，可算是精英中的精英——父亲毕业于耶鲁大学，是名律师，而他妈妈却是那时候少有的上过大学的女性。这样的精英家庭，即使在优生学的时代，还是生出了Donald——世界上第一个被诊断有自闭症的男孩！

我们说，Donald活成了一个传奇。他的一生，改变了世界，激励了无数人。有的人，通过创新、通过改变别人的生活，改变了世界，“而Donald仅仅是活成自己的样子，就成了传奇，改变了世界 （Amy Gravino的推特）”。

Donald大学毕业后，回到了家乡。即使父母去世得较早（父亲Beaman 1980年死于车祸），甚至他弟弟（2020年）也先他而去，但是Donald还是在密西西比州的小镇，Forest过完了幸福的一生。

他有一份体面的工作，天天打高尔夫球，全世界旅行——即使他总是有点行为乖张，像个老小孩，但是生活幸福。人们将他的幸福，很大程度上归功于他富裕的精英家庭——他工作的银行是姥爷创建的，他爸爸有股份。他上的大学Millsaps College，是姥爷的朋友创建的。这样的家庭，父母给他留下的财富，是他幸福生活的基础。

但是爱和整个生活环境的支持和包容也是他幸福的保障。

父母当然全心地爱他，顶住社会的压力将他从收容所接出来。之后，弟弟也尽心照顾他的生活。Donald接受过很多的记者采访，都是他弟弟帮助完成的，因为，只有弟弟对他最为了解。

更难得的是，整个社区对他的乖张行为的包容，把他当作朋友看待。Donald喜欢给人起外号，但是大家并不在意，甚至还很骄傲——因为那说明，Donald很喜欢他。在《不同的音调》纪录片中，很多邻居朋友都表达了对Donald的喜欢和爱。其中，还有一个片段，Donald在教堂里，用橡皮筋做的弹弓，打坐在前面的朋友，也没有人生气，而是回过头来和他打招呼——这也可能就是Donald与人打招呼的不同方式。

我们说，自闭症是一种不同，也是一种残疾，更是一种障碍。很少有自闭症家庭能像Donald的家庭一样，给孩子提供一个富裕的未来，但是，文明发展的今天，社会应该能给自闭症孩子提供一个像Forest一样友好的环境。一个包容而最少障碍的环境，才能让Donald这样的残障人士幸福地生活！

Donald Triplett追思会信息：

https://www.legacy.com/us/obituaries/name/donald-triplett-obituary?id=5224813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