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伯来语圣经名称、书卷与章节 上

通常，希伯来语圣经被称为תנ”ך，它还有另一个名字，叫做מקרא。  

תנ”ך的读音是这样的：תַּנַ”ךְ，但有时也加上表示特指的ה，读作הַתַּנַ”ךְ。它是三个名词首字母的缩略语：תֹורָה, נְבִיאִים, כְּתוּבִים，其中כ因为在末尾，所以记作相应的末尾字母ך。

כְּתוּבִים，נְבִיאִים，תֹורָה 分别意味着什么，我稍后再细说。

希伯来语圣经的另一个名称叫做מקרא，读音是מִּקְרָא，也称作 הַמִּקְרָא。这个词的本意有两个，一是“呼召大家聚集在一起”的名词形式，也引申为“集会”，摩西五经里多次出现的“圣会”一词，就是מִקְרָא-קֹדֶשׁ。第二个意思就是“诵记”或“诵读/阅读”，《尼希米记》第8章第8节中文译文为“所念的”，原文是בַּמִּקְרָא，直译为“在这诵读中”。

有一门课，叫做“圣经希伯来语”，希伯来语叫做עברית מקראית，就是使用了这个מקרא的形容词阴性单数的形式。

תֹורָה即是我们熟悉的摩西五经，虽然被分成五卷书，但是犹太教传统都是认定这是一本书，就是上帝在西奈山上四十天之久向摩西启示的那本“浑然天成”、全然一体的书。

关于摩西五经的作者，学界各有说法，特别是根据申命记第34章5节“于是，耶和华的仆人摩西死在摩押地，正如耶和华所说的。”而认定申命记至少是两个作者写的，一个是摩西，一个则是记载了摩西死后的事情。学界推测第二个作者同样是写《约书亚记》的作者，因为在申命记第34章第5节提到摩西之死，用מֹשֶׁה עֶבֶד-יְהוָה“耶和华的仆人摩西” 来形容，也是这一词条第一次出现。但是，在《约书亚记》里，这一表达被反复提及，有13次之多。此后，仅《列王记》下提及过一次，《历代志下》提过两次。考虑到作者的表达风格，所以会视《约书亚记》的作者为《申命记》那位神秘的第二位作者。

但是，传统犹太教相信整本妥拉都是上帝启示给摩西，再由摩西记录下来的。因为出于神启，所以从摩西下西奈山之后的事情，甚至摩西死后的事情，都似预言般被记录下来了。

תֹורָה的本意是“教导，律法”，出自字根יָרָה “教”。后来，有了印刷版的妥拉后，又出现一个词称呼它：חוּמָש，出自חָמֵש “五”。它指的是分开印刷的妥拉中的任一卷书。如果整本妥拉是印在一起的，那么这本书叫做“חמשה חומשי תורה”。

תֹורָה里包含的五卷书是我们熟悉的《创世纪》בְּרֵאשִׁית、《出埃及记》שְׁמוֹת、《利未记》וַיִּקְרָא 、《民数记》בַּמִּדְבָּר、《申命记》דְּבָרִים 。看起来中文名字更符合书卷的主题，而原本的古希伯来语名字则是每卷书卷首词。说是卷首词，其实也不完全是位置上的第一个词，还要满足不是虚词、不是人名的、且有重要意义的第一个词等条件。但实际上，这些卷首词仍然是承载了书卷的主题的。具体说来是这样的：

《创世纪》首章首节首字就是בְּרֵאשִׁית，这个词是介词בְּ加上名词רֵאשִׁית，即“在一开始”的意思，中文翻译“起初”挺好的。《创世纪》开篇所指的“起初”确实是上帝创造的起初。但整卷书也表明人类起初的传承、以色列人起初的家谱，也有上帝救恩计划的起初，所以בְּרֵאשִׁית既是卷首词，也是主题的反映。

在犹太教的传统里בְּרֵאשִׁית 也是”ספר הישר”——“义人之书”，因为也讲述了以色列人先祖亚伯拉罕、以撒、雅各这些义人的故事。

《出埃及记》首章首节是这样的：

וְאֵלֶּה שְׁמוֹת בְּנֵי יִשְׂרָאֵל הַבָּאִים מִצְרָיְמָה  אֵת יַעֲקֹב אִישׁ וּבֵיתוֹ בָּאוּ 

וְאֵלֶּה是“and these”，中文是“而这些”，算作虚词，所以שְׁמוֹת“名字”（复数）是第一个实词，所以以它命名。

在犹太教传统的看法里，שְׁמוֹת这卷书是 “ספר הגאולה” ——“救赎之书”，讲述的是：

1，以色列人现实的救赎，因为他们从埃及地的奴隶被拯救为自由之民，被带出了埃及；

2，以色列人灵魂的救赎，因为他们在西奈山上得到上耶和华神的训诲，又得建会幕，这些是为了拯救他们的灵魂的；他们自己也是愿意做耶和华神的子民的，这就是灵魂的得救。

人的名字代表的就是他这个独特的人，就是指向他灵魂和身体的全人，所以，用名字שְׁמוֹת做书卷名，是指向被救赎的众以色列人。

《利未记》首章首节是这样的：

 וַיִּקְרָא אֶל-מֹשֶׁה וַיְדַבֵּר יְהוָה אֵלָיו מֵאֹהֶל מוֹעֵד לֵאמֹר 

וַיִּקְרָא “and called” 是第一个实词，意思是“呼叫”，所以以它命名。根据这一节经文，这里的“呼叫”是指耶和华神呼叫摩西并对他说话。

在犹太教传统里，וַיִּקְרָא亦是תורת כהנים ——“祭司教导之书”，因为该书讲述了许多关于献祭的条例、关于祭司和圣殿不洁和洁净的问题。但这些问题，全是耶和华神把摩西召来（וַיִּקְרָא），然后一字一句教导给摩西的！

仔细体会下，除了第十章，这卷书里每章的开篇，要么是接续上一章没有说完的律例，要么就是上帝晓谕摩西，要么就是摩西对亚伦等人传达上帝的诫命（见第9章第1节）。“上帝晓谕摩西”这一短语对应的希伯来语是 וַיְדַבֵּר יְהוָה אֶל-מֹשֶׁה，这一短语在《利未记》首章首节是跟在 וַיִּקְרָא אֶל-מֹשֶׁה 后面的。也就是说，其实每次耶和华要晓谕摩西时，都是要先呼唤他的。等于说，全卷书里不断地有耶和华神在呼唤摩西并对他说，虽然这个“呼唤摩西”只明着出现一次，但其实一直存在。甚至摩西对亚伦等人传达上帝的诫命那次，用的也是קָרָא“呼唤”这个词：

 וַיְהִי בַּיּוֹם הַשְּׁמִינִי קָרָא מֹשֶׁה לְאַהֲרֹן וּלְבָנָיו וּלְזִקְנֵי יִשְׂרָאֵל 

中文和合本译作：“到了第八天，摩西召了亚伦和他儿子，并以色列的众长老来”。

《民数记》首章首节是这样的：

וַיְדַבֵּר יְהוָה אֶל-מֹשֶׁה בְּמִדְבַּר סִינַי בְּאֹהֶל מוֹעֵד בְּאֶחָד לַחֹדֶשׁ הַשֵּׁנִי בַּשָּׁנָה הַשֵּׁנִית לְצֵאתָם מֵאֶרֶץ מִצְרַיִם לֵאמֹר

看起来，וַיְדַבֵּר是第一个实词，意思是“and told”，即“说”。这个词是实词，表示上帝说话，这也很重要，但是整本书都是上帝说话啊，所以指向性没有那么明确。下一个出现的非人名的实词是בְּמִדְבַּר，而这卷书也是讲述以色列民在旷野的生活，所以בְּמִדְבַּר成了这卷书的名称，也算是恰如其分了。

这里有一个细节，经文里是בְּמִדְבַּר，但是这卷书的名字读作בַּמִּדְבָּר，为什么呢？这里就涉及介词与所接的名词的语法了。

原句里，בְּמִדְבַּר סִינַי 是连在一起的，因为 מִדְבַּר סִינַי是סמיכות （名词搭配），本来它表特指的词是要加在第二个词上，但是סִינַי “西奈”是专有名词，承载特指这层含义，可是不能加字母ה；而第一个词מִדְבַּר不承载特指这层含义，所以介词בְּ不变成בַּ。作为书名时，没有了סִינַי，而מִּדְבָּר又确实不是任何一个旷野，是特指的，所以介词בְּ要变成בַּ，书名就读作בַּמִּדְבָּר。

在犹太教传统里，בְּמִדְבַּר这卷书又被称为  “חומש הפקודים”。前面我提到过חוּמָש 是指妥拉中单一卷书，那么这个חומש הפקודים 可以直译为“妥拉五书之数点百姓卷”，也就是“民数记”！耶和华神在旷野数点百姓这件事在传统犹太教看来，是耶和华神对以色列百姓的喜爱之情的表达。数点中，每一个人的名字、家谱都呈现在摩西亚伦的面前，其实是呈现在神面前，耶和华神爱的是具体的每一个有名有姓的以色列人！

《申命记》首章首节是这样的：

אֵלֶּה הַדְּבָרִים אֲשֶׁר דִּבֶּר מֹשֶׁה אֶל-כָּל-יִשְׂרָאֵל בְּעֵבֶר הַיַּרְדֵּן  בַּמִּדְבָּר בָּעֲרָבָה מוֹל סוּף בֵּין-פָּארָן וּבֵין-תֹּפֶל וְלָבָן וַחֲצֵרֹת וְדִי זָהָב

首词אֵלֶּה的意思是这些，不是实词。第一个实词是הַדְּבָרִים“这些话”，去掉表特指的הַ后， דְּבָרִים就成了书名。其实《申命记》这个译名，与原名דְּבָרִים还是有关联的。因为摩西在这一章里说的话，就是在重申上帝对以色列人的约、对他们的爱、对他们的教导和警诫、祝福和咒诅！

有意思的是，在犹太教传统中，דְּבָרִים这卷书也叫做 “משנה תורה” ，直译就是“重复教导”，也就是“申命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