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六, 5月 18, 20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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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鱼对话丨马占冬导演:纪录片是“真实”的吗?

煽情无论故事片还是纪录片都会让人讨厌 ,它稀释了真正的人物情感

马占冬MA Zhandong

独立纪录片制作人。

先后拍摄制作纪录长片、短片十余部,作品分别在德国、荷兰、冰岛、丹麦、日本、香港等国内外影展展出、放映。

第十四届北京独立影像展终审评委。

第十二届FIRST青年电影展复审评委。

《五月一天》获香港华语纪录片电影节2011最佳纪录片奖

《海石湾》获第十二届中国独立影展纪录片竞赛单元人道主义奖

《蝼蚁》获33届 ATP电视大奖赛 (ATP卓越奖)(东京)

作品收藏Collection:

美國杜克大學圖書館(美国)

Duke University Library(USA

纽卡斯尔大学图书馆特别馆藏(英国)

Newcastle University Library Special Collections (UK)

哥伦比亚大学东亚图书馆(美国)

Columbia University East Asian Library(USA)

C. V. Starr East Asian Library Columbia University

香港中文大学(香港)

Hongkong Chinese University (HK)


二鱼对话丨马占冬导演:纪录片是“真实”的吗?


【对话背景】二鱼:我和马占冬导演相逢于NU Space,这是中国独立影像的聚集地,在看马导的《五月一天》时,对我冲击很大,本片记录了北川人朱哓蓉一家在灾后一年多时间里的生存状态。它突破了宏大叙事架构,而是从小人物的生活点滴开始,呈现具体的人在灾难面前的各种状态。更让我眼前一亮的是,马导的镜头极其克制,我和马导的作品都属于情感饱满型,但马导的情感是内敛的,让你看完整部片子后回味无穷。片如其人,他也是这样,话不多,有着一种平实的深邃。


二鱼对话丨马占冬导演:纪录片是“真实”的吗?


二鱼:

你的作品里,我印象最深的是《五月一天》和《阿芙蓉》,我们还是从《五月一天》开始聊起,因为汶川地震时我也曾在那里拍纪录片,但你的镜头似乎要客观的多,我注意到,你很少用特写和远景,中景特别多,这是为什么呢?


马占冬:

嗯,我讨厌特写,虽然我也会用。但我可能克制一点,两个原因吧,一是对影像的理解,我不喜欢没有环境的镜头,一个简单的带环境的镜头,能帮我们认识这个人物的生活状态,身份,爱好等等身份属性,二是我离得近,就不需要特写了。


二鱼:

其实,特写镜头更煽情,你发现了吗?


马占冬:

特写就像音乐里的重音,你不能一直有很多重音,它会让人烦。大头像的视觉我也不喜欢,情感是人物,情节“自发”的最好,煽情是种刻意,容易变成滥情就不好玩了煽情无论故事片还是纪录片都会让人讨厌 ,它稀释了真正的人物情感。作者最好不要煽情。


二鱼:

你的远景用得也不多。


马占冬:

我还是有远景,或者说,我还是挺老套的,一般会交代一个远景,当然不是风光片,不会过多。远景其实挺难拍的,除了交代性的性质,它还是重要的叙事。怎么选择,如何取景,涉及它如何为影片服务,你的审美。因为它很容易,我克制一点。可能还有一个原因技术条件限制吧。拍一个好的远景需要人力、物力、财力,我都没有。


二鱼对话丨马占冬导演:纪录片是“真实”的吗?

二鱼:

确实,看得出你是低成本制作,但却打动了很多人,甚至连音乐加的都很少,或者用你的话来说,很克制。是因为经费原因,还是不喜欢过多使用音乐呢?


马占冬:

哦,我不会在我的纪录片里用音乐,除非现场有音乐。音乐太容易煽情了,我觉得我的片子里有足够的“声响”,所以不需要。这太矫情了。谢谢你喜欢它。


二鱼:

那你如何评价《舌尖上的中国》或者Discovery这一类纪录片呢?


马占冬:

纪录片里一个类别,我没有看法,discovery有些挺好的。


编者注:纪录片一般有三个类别,一个是《舌尖上的中国》类型,受众为普通大众,一个是Discovery类型,受众为精英人士,还有一个就是独立纪录片类型,受众为艺术专业或爱好者


二鱼对话丨马占冬导演:纪录片是“真实”的吗?


二鱼:

如果有机会,你会去拍《舌尖上的中国》吗?


马占冬:

会,如果有人愿支付劳动报酬,我不拒绝。


二鱼:

哈哈,但你拍的很多纪录片,像《海石湾》、《阿芙蓉》都是没有报酬,自己贴钱去拍的。而且还吃了那么多苦。图啥呢?你又不宣传包装自己,一直很低调。


马占冬:

图啥呢?


二鱼对话丨马占冬导演:纪录片是“真实”的吗?


二鱼对话丨马占冬导演:纪录片是“真实”的吗?


二鱼:

嗯,你在《阿芙蓉》交流会上,你说了一句:给自己一个交待,难道图的就是这个?


马占冬:

给自己一个交代,是指折腾半天,我要做完它。


二鱼:

可没人给你布置任务,是有一种使命在驱使你这样做吗?


马占冬:

因为它拖了很久。


二鱼:

当初去拍它是因为有趣,还是有什么东西吸引到你呢?我想这是你的观众最想知道的。


马占冬:

金三角,好奇嘛。(《阿芙蓉》是在缅甸金三角拍摄的)


二鱼对话丨马占冬导演:纪录片是“真实”的吗?


二鱼:

《五月一天》呢?汶川地震,《海石湾》,也是因为好奇吗?


马占冬:

当然每部片子都有理由,《海石湾》是第一部片子,人总是从自己最熟悉最想拍的开始,《五月的一天》它发生在我身边,没法回避。能拍什么,不能拍什么,人都有局限性,我想拍,不见得能做好。


二鱼:

嗯,我跟你交流觉得最舒服的一点就是,没有那么多概念化的,高大上的说辞,就是想拍就去拍了。很少用你的观念去“阐述”什么道理,但你在分享时,能明确感到你是有观念的。这个确实很难处理,如何不把自己的观念强加如影片之中?


马占冬:

视觉艺术用“观念”阐述 。我个人偏见:如果一部影像总是用“观念”解释,它就失败一半了。人做事都有理由,一部电影肯定带有作者的观念支撑,你的价值观都在你的影片里,可以说每一帧都在传递它。我们做不到理智的“客观”,能平衡一点就很好了。每个人都会从自己的经验、认知感受一部电影。如果一个作品,有不同作者自己的解读,我觉得是个很好的。


二鱼对话丨马占冬导演:纪录片是“真实”的吗?


马占冬:

“如何做到” 我没有去设计它。它涉及到你是如何理解影像,如何理解生活。如何理解自我。


二鱼:

能具体说是你是如何理解影像,如何理解生活。如何理解自我的呢?


马占冬:

如何理解影像,很简单,就是你认为影像是什么样的,你就会做什么样的电影。比如:有些人认为特写重要,有些人认为不重要。理解生活:影像是现实生活的表现,无论多抽象的概念,影像表现都是基于现实生活的概括、提炼。你如何看待、理解现实生活,感受生活中真实具体的人和物,决定你如何在作品里建构你的观念。如何理解自己:你有什么样的价值观你是什么样的人就能拍什么样的电影。很多时候,我们看一部作品,觉得自己也能做,但其实我们做不了,因为我们不是那样的人。

二鱼:

你拍摄之前是怎么跟当事人沟通的呢?比如《五月一天》里面那个主角,因为她肯定会问你,拍摄的目的。


马占冬:

针对不同的拍摄对象,有不同的相处之道吧。就像我们在现实生活里的状态一样,说句泛泛的废话:你足够真诚面对他人,别人就可能理解你。具体《五月一天》是拍摄者“找的我” ,当时我在九州体育馆,走到他们面前,女主就拿起手机给我看她儿子的照片,说他去世了。就像你在片子里看到的,我没有说一句话。后来我了解到,她们想回家,就帮她们买了车票,跟着她们回去,就住下了,然后就有了《五月一天》。


二鱼对话丨马占冬导演:纪录片是“真实”的吗?


二鱼:

那我们回到《五月一天》,我看你用的中景很多,这代表你对影像的一种什么理解呢?


马占冬:

你怎么理解的呢?


二鱼:

中景更多的是交代人物之间的关系,以及人物与环境的关系,但是中景是最没有视觉冲击力的,不是吗?


马占冬:

一部电影,要把你拍的装进去,无非是远景、中景、近景。视觉冲击,有很多方法,甚至有些影像没有画面你也会感受到“冲击”。视觉冲击不仅是构图、取景。


二鱼:

但我发现视觉冲击力是你在极力避免的,你一直用一个词“克制”,似乎你不喜欢夸张渲染的东西。


马占冬:

嗯,我不喜欢夸张,渲染,视觉冲击,我不避讳,作为视觉表现要素,我也希望有,可能对这个“视觉冲击”理解不一样吧,每个人理解处理方法不一样。


二鱼对话丨马占冬导演:纪录片是“真实”的吗?


二鱼:

纪录片里的“真实”这个词往往很难被定义,什么才是“真实”,有人认为《舌尖上的中国》很假,有人认为像你这样的纪录片才是真实,但其实你是从很多素材你剪辑哪些,你选择哪些,怎么剪是你的主观观念在影响你,所以,什么才是纪录片的真实?什么才是纪录片的客观?


马占冬:

纪录片没有真实。它是作者主观的判断和选择的结果。我们也无法完全客观,拍到的只是一部分。我的理解,所谓真实是否你能面对问题的本质。影片的所传递的价值观是否和作者的价值观一致。我们可以拍和自己价值观不一致的事物。这里说的一致是指作者是否相信自己拍的,它所反映在作品里就是真诚。影片是否真诚(真实),作者的态度是否真诚(真实),没有纪录片的真实,只有作者的真实和客观,只能尽量去平衡你拍到的和没有拍到的。


二鱼对话丨马占冬导演:纪录片是“真实”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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