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普校是混读，去特校又不甘，这位妈妈为孩子选择了一所这样的学校～

在 “ 魔法学校 ”上学的  天 天

9岁的天天在“魔法学校”已经上了两年学。

“魔法学校”是一所只有十几个孩子的“homeschool”（家庭学校）,就设在天天家小区内的一所民宅中。

每天天天和妈妈一起来上学。上午有两节课，按照每个孩子的不同情况制定不同的学习计划和内容，以自学为主，有问题的时候老师会进行个别辅导和讨论。下午有一节阅读课，让孩子自己选书阅读，有时候让孩子自由命题写一篇作文，然后大家朗读、互相提问、讨论，还有一节是自习课。

妈妈在学校里，主要负责辅导天天的学习，另外还带着他和其他孩子轮流买菜、择菜、洗碗、整理房间和图书角，调解纠纷……

学校每个学期会有一到两次为期一周的徒步旅行，天天跟着大家出去过六、七次，到过安徽、浙江、广西、云南……很多地方。天天妈妈觉得这两年孩子的进步很大，“我感觉他的社会能力有很大进步。自理能力强了，也更有自信。”

除了在“魔法学校”的学习，天天还参加了一个绘画机构的融合班。

除了学校小一点，同学少一点之外，他的生活和所有的学龄孩子没有什么两样。

“魔法学校”的负责人田志明老师这样描述天天两年来的进步：“他刚来的时候显得比较局促，似乎对这个世界有些无所适从。但现在他比较从容，对于所处的环境他有相当大的把握，知道自己的行为会引起什么样的后果。这让他更加自在。感觉更好，更开心，更有自信。”

“ 我觉得他的这些成长和进步，自信，从容，社会技巧的提高，和他在‘’魔法学校’这样一个开放的真实的环境中有关系 。”田老师说。

他曾经是个 “ 问题儿童 ”

田老师第一次见到天天，是在他组织的一次爬山活动中，天天和爸爸与学校的其他孩子一起爬学校附近的一座小山。

“那一次爬山给我的印象是：天天的性格比较固执，一旦自己有了一个想法就会坚守不放，很难被说服，也很容易陷入到自己的情绪中。还有就是他非常想要控制他的爸爸，他的爸爸基本上是顺着他。”

田老师试着和天天交流，希望能尽可能多了解孩子，并和他建立起信任。他观察到天天和其他孩子的互动交流不是很多。“总的来说，当时我觉得天天是一个很粘爸爸，社交有一些困难，比较固执的孩子。他的身体和运动能力还不错，也许心理年龄比较小。”

过 去… …

天天刚上幼儿园的时候，因为多动，话多，不守规矩，幼儿园老师便怀疑他是自闭症。他休学了一阵，后来虽然断断续续上幼儿园，但一直被当作“问题儿童”。上小班时他会在楼里各个班级里乱跑，中班、大班时会在教室后面跑，一个人玩水龙头。他没有朋友，有孩子故意欺负他也不知道如何应付。老师管不了他，也不允许家长陪读。每当有公开课和大型活动的时候，天天只好请假在家，不去给老师“添麻烦”。

天天上了小学。第一天老师就叫家长去学校，让天天转学到特殊学校，以后“请家长”更成了家常便饭，告状的理由也五花八门：不会写字、不会做操、多动……。天天妈妈争取到陪读，但不被允许进教室，如果天天有行为问题，老师就让妈妈把他领回去。

或许很难责怪那些老师，幼儿园和小学每个班至少有30-40个孩子。老师自然以“维持秩序”为第一要务，要在没有特教资源支持的情况下接纳和教育天天这样的孩子，太难了。

“我更多地把他当作一个成长缓慢的普通孩子”

在学业上，由于”魔法学校”的个别化教学方式和天天妈妈的辅导，天天没有遇到很大阻碍。他的麻烦总出在与人相处上。

“开始的一年半里，天天跟同学关系很紧张。那个时候他自身情绪不稳定，自我调节能力不足，同学里有爱故意惹他的孩子，他基本上是一点就炸，然后大哭大闹，我只好带他回家。”天天妈妈这样描述。

天天很喜欢”魔法学校”，发自内心地想和同学们一起玩。但是他缺乏技巧和自我控制能力，和大家玩不到一起，越是努力要加入，效果越糟糕。这时他会生气，骚扰、捣乱。经过长期反复的磨合，他学会了想办法，提建议，做交换，但有时候效果不佳，就又会回到哭闹的老路子上去。

在这方面，田老师非常坚持：“我觉得对于天天，其实对于所有孩子都一样，宽容和规则都是非常重要的。所有的孩子，包括天天，都知道规则的重要性。”

如果天天违反了规则怎么处理？惩罚。

“魔法学校”的规则是孩子们参与制定的，通常很宽松，但执行起来却很严格。谁也不能随便违反。

最让老师头疼的是天天的一些难以纠正的行为问题，比如拒绝承认明显的过错，在不恰当的时机极度唠叨，这些都令年轻的田老师抓狂。“我有时候会发作，用严厉的语调教训他，罚他站在教室外面。”

事后，田老师会思考并且调整自己，调整环境，更冷静地处理天天的问题。

作为学校的主任教师，田老师尽可能把天天当做一个普通的孩子来要求。“有些情况下我会对他有一些特别对待，我把他看作像是成长得较为缓慢的孩子，暂时可能还不能获得和他年龄相称的行为表现，需要一些耐心和包容。当天天的行为对其他孩子造成困扰，无法用一视同仁的规则来包含时，我也会这样解释给其他的孩子听，并且赞扬和鼓励他们的宽容 。”

天天自己非常希望被作为一个普通的孩子对待，也愿意为此努力。天天整天兴致勃勃地跟着大家“混”，推推打打都当作是“玩”并不生气，有时候别人生气了自己也看不出来。

“虽然天天常常会惹恼同伴，让老师和家长们苦恼。但另一方面，天天也有很多让人开心和欣赏的方面。比如他笑起来很灿烂，他的单纯和笨拙有时看上去很搞笑，这些都让人开心。某些时候他也会表现出让人赞叹的聪明和机智。大部分时候他看上去很混乱，但有时候他能表现出让人赞叹的条理和一贯。他非常喜欢为大家服务，想要照顾别人，虽然不管别人是否想要。最让我感动的是他的真诚，他强烈地喜欢自己，接纳自己，并且完完全全地忠实于自己。在这个虚伪的世界上，他的真诚像一道撕裂夜空的闪电。”

——“ 所有这一切，好的和坏的，我们都接受到了。”田老师认为，“如何与天天相处”也是其他孩子在”魔法学校”学会的课程之一。“对于其他孩子来说，虽然很多时候受到困扰，有时候还很生气，但是他们也学会了如何和他相处，如何调整关系，掌握分寸，什么时候宽容，什么时候忽略，什么时候接纳，什么时候反抗，什么时候自己解决，什么时候诉诸老师。这些对他们都是社会技能的训练，天天在惹恼他们的同时也让他们更加成熟。”

妈妈是最称职的特教助理

“几年前拜读了《蜗牛不放弃》就成为您的铁杆粉丝，终于有机会当面向您表示感恩和敬意。”天天妈妈这样开始我们的访谈。

天天妈妈是高校教师，她和天天外婆轮流在学校里陪读。自从天天被诊断为自闭症以后，她一直在抓紧各种机会学习如何帮助孩子。

天天妈在2012年就上了以琳的家长培训班，也曾经是以琳自闭症论坛的活跃分子。“ 有两年每天趴在上面学习。”她笑称。

天天有视知觉方面的障碍，写字画画都落后于普通孩子。再加上多动和社交障碍，天天妈妈每天要面对的问题太多了。但是一路走到今天，她已经修炼出一身功夫从容应对：

“ 目前的想法是能在这里待多久就多久，以后要是不行，可以半天在家学习，半天外出参加各种机构的培训和活动（他现在在学游泳、绘画，绘画就是因为融合班的缘故，他本身有视知觉方面的问题，画画写字都很差），以后再大一点学习技能 。”

天天妈妈一点没有为放弃在普校“混”的机会感到可惜。相反，在”魔法学校”的经历让她打开了一扇“新教育”的窗户。

“以前孩子多的时候，我有时会辅导可汗数学（网络学校，孩子自己看视频然后做题）。带孩子去买菜（就在小区里），在厨房准备（摘、洗、切等等），有时会打扫一下卫生，偶尔调解一下孩子们的纠纷。”

在陪伴天天的同时，她曾经辅导过一个有学习障碍的孩子。这让她很有成就感，同时也意识到即使是在普通的孩子当中，有障碍的、需要帮助的孩子也很多。她计划继续深造，希望能帮助更多有特殊需要的孩子。

“对于我来说，天天妈妈在学校的陪伴是非常大的帮助。其他老师和家长也给了我很大的支持。”田老师认为，在缺乏特教资源支持的外部条件下，天天妈妈实际上承担了“特教助理”的工作。

“天天妈妈很努力，更重要的是她的心态很好。尽管天天不是普通的孩子，但是天天妈妈的表现得很从容。我觉得她找到了正确的方法，她爱护天天，但是又不是一味的迁就和纵容他，而是帮助天天建立起来行为的规则。在发生冲突的时候，一般她都会约束天天的行为，给其他孩子一些温和的建议。她敢于承担自己的责任，在需要做决定的时候作决定，在需要坚持的时候坚持，既表现出来对天天的关爱，也坚守基本而明确的原则。我觉得这样的方式对于天天的成长来说很有帮助。”

如果没有天天妈妈的帮助，”魔法学校”即使接受了天天，也未必能坚持到现在。

虽然有了天天的成功经验，但田老师还是坦承：“ 如果还有这种类似的孩子想入学，我会非常的谨慎。”

他解释说：“每个孩子都值得而且应该获得一个良好的成长环境，但这可能远远超出了‘魔法学校‘现有的能力范围之外。这需要全社会的共同努力。需要政府的投入和作为，需要民间的呼吁和督促。天天有一个非常关爱他，有能力并且知道如何去帮助他的家庭，这是他幸运的地方。但对于其他需要帮助的孩子，整个社会应该看到他们，并行动起来去帮助他们。我很愿意在自己的能力范围内提供帮助，和大家一同建设一个美好的世界。”

 天天有强烈的愿望，想要为大家服务，想要领导大家。如果加以引导，未来也许他能找到合适的途径，实现自己的抱负。现在能做的就是多给他尝试的机会，犯错的机会，帮助他学习成长。

天天在语言能力和逻辑思维方面的表现都很好，他的父母都是大学教授，也许他也有学术方面的天赋。我觉得在专业和职业方面，与其均衡地培养一个孩子在各个方面的能力，让孩子变得接近某个社会平均值，不如发挥一个孩子的优势。

对于天天的未来，我觉得只能走一步看一步。相比于一些未来难以明确的知识和技能上的准备，我觉得可以把精力更多的放在品格方面的培养。无论未来的社会如何，一个人的自尊自信，诚实可靠，友善待人，勇敢勤奋这些品格都是重要的，而这些是现在就可以培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