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Hi！
三月，昆明坐实了春城的美名，花草苏醒繁茂，适合散步。
我曾想养成在小区里散步或走祷的习惯，试过几次之后，发现不可行——有狗出现，我眼睛就黏上去了。碰到可爱娇憨的小犬，不得了，脚朝着那个方向迈去，兴致勃勃：“你家小狗什么品种呀，公的还是母的……”
深夜，思绪纷飞：唉，当初怎么没学兽医，哦，我是文科生。
同事说将来到了天堂想当旅行家，她以为我的选择是继续写作。
“我想当小狗幼儿园的老师。”
02
与现在相反，我最初对狗的印象，其实带有几分惧怕。长辈说，狗能看见人类看不到的东西。偶尔，狗会对着某个方向吼叫，人看过去，它对面什么都没有。这更佐证了大人们的说法。
儿时，狗是玄学，有点神秘。
长大途中，我被陌生的狗追，惊恐万分，跑掉一只鞋。被自家养的狗咬，破伤风药水注入胳膊，呲牙咧嘴。我无辜，我生气。
这一刻，狗，是狗东西。动物学。
多年过去，孩子长成大人。现实凌冽，比如生、老、病、死。狗之于我，成了文学——
写作的人，多少有点理想主义、天马行空。我总认为，姑姑家的狗欢欢就像《促织》中的蟋蟀，是带着某种使命来到她家的。
作家毕飞宇在《小说课》一书里，对蒲松龄的《促织》有丰富、充满悲悯的解析。
“明朝宣德年间，皇室里盛行斗蟋蟀的赌博，每年都要向民间征收。百姓苦不堪言。”小说情节一波三折，最终来到高峰：男主人公成名九岁的儿子，不小心让全家人希望破灭，他受惊，重病不起，化身成一只勇猛的蟋蟀，救父母渡过难关。
我念高三那年，奶奶突发心梗去世。去年，姑姑和我从正义路经过，她忽然说起一件从未提及的事：奶奶去世后，爷爷住到了姑姑家，就在正义路附近。一次，姑姑下班回家，看到爷爷眼睛红肿。明白过来，爷爷口中的“出去走走”，原来是到街心公园里，尽情流淌释放痛苦和思念。
后来，姑姑家搬到别处，楼下不远处也有个小花园。为了照顾爷爷，姑姑提前退休。小花园是父女俩最常去的地方。
2016年9月，我外出采访回单位，刚坐下，接到姑姑电话。买了第二天的机票，回故乡和爷爷告别。虽然知道，他已经在天堂，无病，无忧。然而对于留下的至亲来说，死亡，是一个漆黑的逗号，一团浓厚的乌云。
我担心姑姑会患上抑郁症。同样的房间、街道，同样的左邻右舍，她要如何回答对方，“怎么最近不见你爸？”
《促织》里，蒲松龄如此描写儿子重病不起，夫妇二人的生活：夫妻向隅，茅舍无烟，相对默然，不复聊赖。
爷爷去世后第二年，堂弟在路上捡到了欢欢。自此，姑姑家不至于无烟，无言。
弟弟加班到深夜，回单位公寓途中，看到一只大狗在路边徘徊，旁边无人，狗没戴项圈和狗绳。走近看，是只阿拉斯加。弟弟到小超市买来火腿肠喂它。大狗尾随弟弟，一路跟到公寓门口。
第二天，弟弟带它回原处，又在周边贴了寻主启事。几天过去，没音讯。弟弟把大狗牵到姑姑家，商量后，原本决定把狗送到乡下亲戚家。过几天，亲戚又说不养了。在姑姑家短暂停留，等候发落的那些天，姑姑和弟弟喜欢上了它。
欢欢周身黑白二色毛的分布，充满对称美感。闭嘴，是个安静绅士。张嘴伸舌，面部就成了笑脸形状，孩童般纯然看着你。个性温顺。从不在家里乱窜乱叫乱拉。
它偶尔能听懂人话似的。比如，察觉姑姑和我准备要出门，赶忙跑过来。姑姑说：“欢欢啊,我们要出去买菜，你在家看门好吗？”
它一副了然的模样，转身回原处趴下。
善待宠物需要责任心和付出代价。姑父还没有退休，要上班。姑姑每天早晚两次外出遛狗，这帮助她规律作息，与爷爷告别的过渡期中，得以建立基本框架，按时吃饭、睡觉、外出和社交。
这么乖顺的狗，宠爱都来不及，为什么会被遗弃？
某一天，欢欢突然发作，躺地上开始抽搐。
姑姑给弟弟打电话。宠物医院里，答案揭晓，医生说：“这条狗有癫痫。”
欢欢每年会发作两三次。也许它原来的主人因此吓到过，也许他们家有老人或小孩，难以处理此状况，于是放弃了它。姑姑一家知道病情后，愈发心疼它。
03
没有被疾病打败的欢欢，终究敌不过衰老。它膝盖因为关节炎的缘故，最后甚至无法跳上车的后厢，需要人抬。最严重的一次，我正好在姑姑家。外出时，它跌趴在地上，怎么挣扎都没能再站起来。我们回家拿来床单一起把它抬回了家。
当晚，姑姑家气氛有点凝重。弟弟说起朋友家的老狗，同样的情况，最后几年无法站立，只能待在车库里吃喝拉撒。弟弟划开手机搜索狗轮椅和背带。从衰老到瘫痪，我们想做好准备，和欢欢一起度过这个也许漫长的过程。没想到，不久之后，欢欢突然无精打采，呕吐、发烧。
带它到宠物医院，为时已晚。确诊急性胰腺炎。在人看起来的反常，对它而言，已经是剧痛、休克。
我第一次参加宠物葬礼。那些模仿人与亡者告别而设计的仪式、布置……让我想起爷爷奶奶，还有初中时养过的小狗，阿毛。
是我们家如此，还是每个家庭都这样？对于离开的人也好，宠物也好，我相信Ta去了好地方，然而，对于留下的人来说，最强烈的感情，是愧疚。如果第一时间判断出当时状况，Ta是不是就能挺过这关？为什么面对所爱，人永远后知后觉，无知，迟钝，总是晚一步知道真相：
原来，奶奶当初常说疲惫，是心梗前兆。
原来，爷爷并非正常衰老，而是患了阿兹海默症。
原来，欢欢的哼叫，是在生死边缘哀嚎求助。
原来，小狗也有情绪，会得抑郁症。因为外出就把阿毛锁在黑漆漆的卫生间，不开灯，它该有多么孤独和害怕。
那样无意中虐待了阿毛，但每次放学回家，听到我在楼道里叫，妈妈打开门，它还是一如既往，急不可待地冲下楼迎接我。从左绕到右，右绕到左，原地来回扑跳。
在表达爱这件事上，阿毛不懂人那一套，欲擒故纵，有所保留，计算和衡量。狗单纯、真诚，内外皆柔软。阿毛记得我对它的好，但它似乎忘了我的恶。一次次原谅我。
韩国演员曹承佑曾在镜头前，给他的爱犬、狮子狗枫叶录制过一段两分钟的视频。彼时他在拍摄剧集，枫叶安静地离开了。“应该要更好好照顾你的，跟你去更多地方旅行。”原来，对于所爱，明星也一样，总感到亏欠。幸好故事没有停留在这。
视频信的最后，曹承佑说：“如果我也去天上了，听说养过的小狗们会最先向我跑来，摇着尾巴欢迎。虽然不知道是什么时候，那时候请一定再次相遇，一起玩耍吧。”
Hi！你呢？
你是否相信，天堂是个充满惊喜的地方。
你会不会期待和小狗们重逢，从此再也不分开。
对了，我将来还要请阿毛来小狗幼儿园当助教呢！
家庭讨论：
1.你正在养/养过什么宠物吗，说说它身上的亮点或是令你烦恼的地方。
2. 假如可以变成任何一种动物（期限24小时），你想当________，为什么？
作者简介
陈京，前媒体人。现学习写作散文和小说，兼职老师。
喜欢这十个词：日记、桌游、游泳、对话、咖啡、小狗、感动、旅行、剧组、信。
THE
END
对孩子的苦心，对家庭的细心，对配偶的耐心，对关系的存心——生活，其实就是一颗心。
公众号：结伴用心生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