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一谈斯宾诺莎和他的《伦理学》

2024年 9月 1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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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亚里士多德以来，人们的思维几乎形成普遍的惯性，就是按照目的论来理解世界和自己。但斯宾诺莎认为这样的思想除了知道目的之外，便再也没有其它事情可以探究了。甚至对某些事物的目的人们也并不清楚，于是人们只好凭自己的主观臆想编造一个所谓的目的。

斯宾诺莎认为自然界对人有利之事固然很多，但对人有害之事也不少。人们却习惯相信所谓有害乃人得罪天神之故，这就是目的论所导致的严重后果。斯宾诺莎认为数学就不是研究目的，而是研究形相的本质，所以他认为应该扫除目的论这种长期根深蒂固的成见了。斯宾诺莎认为善恶、美丑也是由于这种成见所造成的，由此而产生褒贬，功过等观念。人们总是喜欢秩序而讨厌混乱，好像秩序是自然本身所固有的。

笛卡尔认为上帝是无限的实体，而其它包括人则是有限的实体。斯宾诺莎不同意这种说法，他认为实体是不依赖任何事物而独立的存在，因此只有上帝才是实体，其它任何事物都不是实体。宇宙间事物之间都相互联系，都不能独立存在，因此宇宙中不存在实体。

虽然宇宙中不存在实体，但宇宙本身是否可以成为一个实体呢？人们当时对宇宙的理解等同于自然本身，因此同意宇宙是一个实体的人认为自然本身就是实体。上帝也是实体，只不过上帝在自然实体之外，斯宾诺莎不同意这样的观点，当时引起极大的震动。斯宾诺莎认为如果自然本身是实体，上帝也是实体，那么上帝不就是自然吗？

斯宾诺莎认为自然有两面，一面是能产的自然，另一面是所产的自然。后来，爱因斯坦换一种说法来表达，前者称之为能量，后者称之为能量能转换成的质量。因此，整个宇宙就成了能量转换的系统，而这个系统就是斯宾诺莎的“神”，爱因斯坦也承认自己所信的“神”就是斯宾诺莎的“神”。

斯宾诺莎认为人类犯了认知上的盲区，以为宇宙万物都是为人服务，并且相信有一位上帝创造万物为人所用，因此才得出神在自然之外的结论。斯宾诺莎认为上帝就是自然，既然如此，那么自然的任何事情就不能用超自然来解释，这对科学的发展有着积极贡献，但对信仰来说则是致命的毁灭。

自然必有法则，万物遵守自然也意味着万物必遵守法则，万物遵守法则就会带来自然的必然性。换句话说，斯宾诺莎不相信世界存在偶然，人们之所以称其为偶然是因为没有发现其原因。斯宾诺莎由此得出人的自由意志也必有原因，或者说斯宾诺莎是一个因果决定论者。简单地理解就是我们所作的任何一个决定，都需要思考为何要这样做？

有人称中国人多是斯宾诺莎主义者，因为中国人所谓的“天道”和斯宾诺莎的“自然”非常相似，尤其是中国的宋明理学，但斯宾诺莎的因果决定论不是命定论，更不是宿命论，而是去理解事物的因果必然性，他认为这是最高的层次的知识。斯宾诺莎是一个典型的理性主义者，中国的“天道”更像是指导人们实践的标准，至于“天道”为什么是天道，中国人很少或几乎不去思考。因此，在中国的现实世界中有非常多的禁忌，就是因为人们从来或很少从理性上去理解它。所以，中国人是一个感性的民族，而非理性主义者。

如果自然就是因果法则，那么世界所谓的善恶从哪里来呢？斯宾诺莎认为所谓善恶实际上是人的主观评判，在人看来狮子吃掉羚羊就是恶，但在斯宾诺莎看来这只是自然法则的结果。笛卡尔认为人有理性，也有身体，但斯宾诺莎认为人由更本质的东西构成，他称其为“欲望的能量”。它有两个层次，一个是自我保持，另一个是渴望增强自己。这两个层次非常容易产生矛盾，当一个人忍饥挨饿的时候，能吃饱活着就是最大的梦想，但达到温饱之后，就会有比从前更大的欲望，渐渐地欲望越来越大，最后可能会吞噬人起初只是吃饱的欲望。这也是为什么说“权力导致腐败，绝对的权力导致绝对的腐败”的理由。

斯宾诺莎认为人每一次的增增强自己，都会给自己留下一个他称之为“情动”的痕迹。爱一个人会让一个人的能量增强，并非这个人有多可爱，恨一个人会让一个人的能量减弱，也非这个人有多可恶。这种能量的增强和减弱简单地理解就是人的情绪，影响人们的正是这种情绪记忆。

斯宾诺莎的“人性论”，实际上就是只要是人受到影响都会带来情绪的变化，只是很多时候人们意识不到，而是以为理性或其它塑造了自己。也就是说，一个歧视黑人的人是受到自己也没有意识到的情绪影响，但他却错以为是出于理性或传统等。尼采也受到斯宾诺莎的影响，他认为不存在所谓绝对客观中立的知识，因为追求知识的背后都存在着情绪的驱动。因此，斯宾诺莎认为人就是被情绪触动的存在。

既然人是被自己情绪触动的存在，那么人的行动究竟是出于人自己的意志呢？还是是出于自己的情绪驱动呢？斯宾诺莎认为先要如何判断人的行动是否出于他的本性。比如吃猪肉问题，我们以为是因为我们想吃的欲望导致了我们要去吃，但穆斯林传统的家庭就没有这种所谓的欲望，因此想吃猪肉就不能说是人的本性。很明显有某种外因影响着我们，但我们却误以为是自己的本性。

笛卡尔认为心灵是独立于自然界之外的存在，因此外界无法影响人的心灵，这也意味着人保有自由意志。但斯宾诺莎认为心灵就是自然界的一部分，因此他说：“自由的判断标准就是我行动的原因就是我自己。”也就是人的行动不受外界的影响。自由人是决定行动的人，而不是行动被决定的人。

所谓“行动被决定的人”就是明知吸烟有害健康，但依然选择去吸烟的人。斯宾诺莎说：“一个自由的人，最不会去思考死亡。”一旦思考死亡，人们就会被死亡的恐怖阴影所决定，因此也就成了最行动被决定的人。

外界必然会影响人的情绪，人也会受到情绪的影响。人就没有办法摆脱这种影响吗？否则人不可能有自由，斯宾诺莎认为理性的功用就是引导情绪，用人的理性对抗人的情绪就能实现自由。斯宾诺莎说：“不要哭，不要笑，不要恨，要理解。”所谓不自由就是被外在的力量制约，做自己不想做的事情。因此，对斯宾诺莎而言，被犹太教驱逐反而成全了他的自由。

西方哲学史（二十六）：斯宾诺莎眼中的上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