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五, 15 11 月, 20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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漆黑的寒夜,我们一起守护,点亮心灵的光

因为雷YANG事件,人大校友突然间结成了一个联系紧密的群体,原本素不相识的上下届同学,关系骤然间近了很多。


也是在那一年,我加入了人大校友群。


深秋时节,袁跃师兄从郑州来京。袁师兄在风云激荡的八十年代中期进校,因为八十年代末那场著名的政治事件,在秦城大学进修了不短时间。离开学校后到深圳闯荡,历经曲折。


那时他在江苏老家搞了一个养殖农场,养鸡养羊,同时也做农业水利工程。而他联系业务的地方政府,正好就是我的老家。


我们决定见面聊聊,地点定在北太平庄金狮麟饭店,是一家地道的河南饭馆。


席间,我第一次见到了大熊张伟光,还有几个上下届的师兄弟。


临近结束,又有沈若玮等几位师姐闻讯赶了过来,其中就有汪侠。


那是我第一次见到汪侠师姐。


她是中文系85级,来自新疆乌鲁木齐。我爱人在南疆阿克苏长大,95年进中文系读研,算起来,我们既有老乡的缘分,又是系友的情谊,于是,关系一下子亲近了。


从西北边陲走出来的人,行事为人很少拐弯抹角,第一次接触,很多人很不适应。汪师姐来自新疆,虽是女性,亦不改豪爽的个性。说起校友群里的某些人,对其冥顽不化的言论,汪师姐一脸不屑,直言在群里对他们“一点也没客气”。


雷YANG事件之后,校友们热情高涨,空前团结,建了很多群,虽屡次被封,但大家不屈不挠,屡封屡建,毫不气馁。每个群都有几个意见领袖,或者活跃分子,汪师姐算是其中之一。


她一向嫉恶如仇。在群里,常常能看到她态度激烈的言辞。如果只看发言,很难想象得到,这是出自一个女性之口。


患难中走在一起的校友不仅爆发出巨大的道德勇气,为公义发声,对于落难的困苦者,大家同样及时伸出了援助之手。


几年前,中文系的侯欣师姐因为公义举牌发声被拘被诉,后被开除公职,不久又突发重病,住进了医院,生病垂危。校友们为此专门建了群,多次筹款帮助已经没有医保、经济窘迫的侯师姐,组织到医院或者家里探望。


看到侯师姐的困境,想起其他种种身陷困境无力自拔的,有一次,我禁不住在群里发言感慨,希望大家不仅关心侯师姐这样的校友,也能看顾一下那些穷乏的,那些因为其他原因深陷困境的普通人。


“蒋师弟,你有热情有能力,你去关心好了,我们支持你!”语带讥诮的,正是汪侠。


事后我想,看到侯师姐因为仗义执言,坚持公义遭遇到这样悲惨的境况,很多像汪侠一样的校友早已出离愤怒,帮助义士尚且心有余而力不足,哪还有心力顾及其他?


此后不久,群里有人突发大出血,校友群两次组织大家到人民医院献血,而遭遇大出血紧急救助的,正是汪侠。


那时的汪侠,性格干练,嫉恶如仇。在我眼里,怎么都想象不到她也是一个需要救助的病人。但对她为何几次经历这样的危机时刻,我还是一头雾水,不得而知。


2018年年中,我又一次见到汪侠。


她从北三环外的牡丹园坐地铁赶到东四环外的华侨城,她戴着一顶黑色毡帽,看得出,她有些疲惫,脸部略微有些浮肿。


问起她的近况,她说自己正在做石油方面的生意。具体是什么生意,看她匆忙要走的神情,我没有细问。


同行的向师姐说,汪侠可强了,她现在还在学习外语,要参加外语方面的考试!


仅是学习个外语,怎么就成了向师姐眼里的强人呢?我确实有点疑惑不解。


几个月后,向师姐告诉我,汪侠患的是乳腺癌,几次大出血都是因它而起。


“为什么不赶紧去医院救治呢?”


那一年,我参加了一个癌症关怀小组,学到了一些相关知识。我知道,乳腺癌方面的治疗手段很多,只要早发现,及时救治,就会有很好的治疗效果。在我的周围,就有这样康复情况很好的病例。


“她不去医院,因为她不信西医,只是吃点中药”。


中药怎么能治疗癌症?我有同学在北京大的中医院工作,他曾明确对我说,对于癌症,中医确实没有办法。


作为癌症患者和家属,我们曾托人告诉汪侠,有机会一定要去医院医治,何况现在很多医药都纳入了医保,病人并不需要花费多少钱。


但汪侠依然拒绝去医院。


此后不久,听说她办理了提前退休手续。


向师姐说,汪侠因为做生意卖掉了房子,后来一直租房住。因为房租开支太大,又要负担孩子学费和一家生活开支,2019年,她只好搬到了房租相对便宜的南三环草桥附近。


天性要强的汪师姐,并不愿意通过众筹平台寻求经济支持。


我慢慢理解,她所以拒绝到医院医治,也许并非对西医医治手段的怀疑,而是担心无法承受巨额的医疗费用。她所以病痛中还学习外语,要顽强地挣钱养家,只是希望自己经济上能够独立。她这样选择,也许只是希望,活着时还能保持个人的一份尊严。


我们癌症关怀小组的主要工作是关怀癌症病人,另外一个关怀小组刚好就在南面草桥附近。于是我把汪侠介绍给他们,希望能将汪侠作为他们的关怀对象,提供她所需要的帮助。


就在她们第一次去看望汪侠的那天晚上,汪侠决志信了主,她的生命有了盼望。


炎热的夏天,骄阳似火。八月底的一天,我爱人突然无法站立、行走,我们一家在如火的惊恐熬炼中奔忙着,在痛苦和疲惫中无暇四顾。


九月初的一天,向师姐和我联系,说想请汪侠和我们一起吃饭聊聊。考虑到我爱人刚刚恢复不久,我们还是没敢贸然出去见人。就这样,我失去了和汪侠见面畅谈的最后机会。


此后,汪侠一直是我们的挂念,断断续续听到她因为病情加重卧床在家,无人照顾,身边又没有亲人帮忙的信息,我们和向师姐联系,希望能尽快去看看她。


再见汪侠时,已是11月8日早上。那时她已经昏迷,闻讯匆忙赶过来的校友们焦急地聚在一起。


汪师姐决绝地放弃了最后的治疗。她躺在病床上,眼睛半睁着,一直在用力地呼吸着。


我爱人坐在她的病床前,轻声地和她说话,诉说天国与永生,诉说自己所经历的痛苦与真正的安慰,还有汪师姐一直思念的,那时还远在德国,无法及时赶回来的女儿。


我把手机放在她的床头,给她播放歌曲“天父美善力量”、“一粒麦子”。我们相信,汪师姐虽然无法表达,但她灵里一定可以听到这美妙的音乐


我们也盼望,汪师姐不用再担心世上的公义沉沦,恶人得逞,因为神一直在掌管世界。在将来的新天新地,她也不再有经济上的担心和困扰,不再有痛苦忧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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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效中 蒋唐说
蒋效中 蒋唐说
关注公义,追求自由,聚焦社会与文化领域的公共话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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