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牛娃的日子过了差不多一年,哥哥又介绍他去一个农场工作。农场打工没多长时间,一天,爸爸骑着自行车到农场来找他,让他跟随自己一起做生意。这是1960年,曹德旺15岁时的事。
早在1956年,曹德旺读小学三年级那年,曹德旺爸爸在上海的生意好不容易又饿起色,又遇上公私合营,国家彻底消灭私人企业,他好不容易积累的财富全部被没收,只好又打道回府。他种田不行,经常被人嘲笑,就这样灰溜溜地过了几年。到了1960年左右,遇上大饥荒,家里更是揭不开锅,每当吃饭时,曹德旺的妈妈把自己碗里的饭都分开几个孩子,饿出病来,从此长期卧床。曹德旺的爸爸明白除非自己赚些钱,否则弄不好全家都要饿死。他毕竟是经商的人,决定自己辛苦点,从省会福州贩卖商品到高山镇,赚点钱补贴家用。
他们往返进货的交通工具就是自行车,又一个难题出现了:曹德旺不会骑自行车啊。怎么办呢?父亲从修车店租了一辆单车,领他到村边的晒谷场:“你大胆骑,别担心,爸爸在后面扶着。”曹德旺于是放心地骑上去,骑着骑着,回头一看,爸爸站在远处,手早放开了。他很紧张:“不行,爸爸,您还得扶着。”
“我观察了,你骑得很好,没问题的。你继续练,爸爸先回家吃饭啦,你再练会儿,学不会不准吃饭!”小德旺没办法,只好练啊练,摔了好多跤,终于可以歪歪斜斜地骑行了,这下可以回家吃饭啦!
曹德旺吃完饭,嘴一抹,正准备出门继续练,爸爸喊他:“德旺,下午和我一起去福州进香烟。”“下午?爸爸,我才刚刚学骑,不熟练呢。”父亲眼一瞪,曹德旺不敢再吱声,乖乖地跟着他骑车去福州。从高山镇到福州差不多100公里,上坡下坡,山高路远,骑着骑着实在骑不动了,德旺哭丧着脸,希望爸爸可怜他,让他停下休息,可是父亲一点没有歇息的意思。这天,他早上刚勉强学会骑自行车,下午竟然骑出50多公里。“三分本事七分胆”,这就是他父亲猴头菇难过这件事教会他的商业哲学。
(福州-福清地图)
次日,天刚蒙蒙亮,曹德旺就被父亲叫醒,他感觉全身酸痛,但还是坚持骑几十公里到福州。休息一天,第三天早上,父亲带他去进了30斤左右的烟丝。
在那个时代,贩卖“烟丝”是犯法的,抓到了就要罚款甚至坐牢。怎样躲避检查呢?父亲把烟丝装到曹德旺的书包里,快出城门时,把书包捆在曹德旺骑的自行车后座上。曹德旺当时虽然已经15岁,但因为个头矮,看起来像十二三岁的样子。他告诉德旺:“儿子,你年纪小,没人会检查你的书包的。”果然,过检查站时,父亲的自行车被拦下,而真正带有“违禁品”的曹德旺则顺利出城。
贩卖烟丝风险太大,一旦被抓住钱获两空。没过多久,父子俩又开始贩卖水果。曹德旺每天凌晨两点起床,6点左右到福清县城水果批发市场进300斤左右新鲜水果。囫囵吃点早饭,他就把300斤水果搭在后座上骑车回高山镇,路上差不多要六七个小时,赶回高山,他再和父亲一起吆喝销售,晚上7点半以后,天完全黑了,他们才能回家吃晚饭。
那时他才是十五六岁的少年,正是生长贪睡的年龄,天天都是妈妈把他从梦中唤醒。一次,曹德旺睁开眼睛,看见妈妈站在床边推醒他,眼里挂着泪珠。他就问妈妈:
“妈,你哭啥?”
妈妈回答说:“傻孩子,妈没有哭,只是难过。”
“您为什么难过?”
“唉,叫你起床心里难过,不叫你又不行。小小年纪就要承担起家里的重担,难为你了。”
妈妈告诉他:“只要你比别人早起三天,就等于赢取了一天时间。”
(曹德旺先生的爸爸妈妈)
曹河仁先生不是不爱儿子,他咬牙让15岁的儿子这样辛苦,既是为生活所迫,也是为了锻炼儿子的耐心和毅力,就像习武的人挑柴担水一样,“苦其心志、劳其筋骨”是长大后做企业家必练的基本功。
曹河仁先生是很能干、也很有抱负的企业家,30出头就成为上海永安百货的股东,还曾以“旅日归侨的代表”上了上海的《新民晚报》。但形势比人强,个人的命运总与时代的命运息息相关。他年轻时处在战争年代,40多岁生意正好时又遇到极左思潮和文革,一生抱负无法施展。但他相信商业对于改善自己家庭经济状况的重要性,也相信要国家富强、人民幸福,国家必须开放商业。他自己的一身本事无法施展,就用一切办法言传身教给儿子。他当然不是完人,虽然用心良苦,但有时也难免粗暴。他刚回到福清那几年,心情本就郁闷,经常发脾气。而曹德旺又调皮捣蛋,时常有邻居或老师上门告状。每次把人一送走,父亲就会把曹德旺暴揍一顿,有时,的确是被冤枉了,曹德旺就使劲辩解,但越是辩解,父亲就揍得越凶。
心情好的时候,父亲就会把儿子当成大人一样,给他讲自己做生意的故事和心得。曹德旺记得,有一次,父亲一边就着德旺妈亲自做的花生米喝酒,一边问他:
“儿子,将来长大后你想做什么?”
“饭都吃不饱,哪个会想长大后干什么?”曹德旺心想父亲怎么会问这个怪问题,琢磨着该怎么回答。
没等他开口,父亲教导他说:“做事要用心。有多少心就做多少事。你数一数,有多少个心啊?”
“有多少个心?”曹德旺伸出手指数起来:“用心、真心、爱心……”
“再想想。”
“决心、专心、恒心、耐心、怜悯心……”,他感觉十个指头快要用不完了,“有这么多的心吗?”
父亲笑了笑:“当然有,以后你就知道了。”
爸爸还随处点化,让他不要小看任何一个人,即使那些很不起眼的人身上也有值得自己学习的地方。一次,父子在路上遇到一个乞丐,父亲指给他看:“德旺,你觉得他们值得你学习吗?”
“他们?有什么好学的?”
父亲说:“你看这些乞丐,为了活下去,他可以不避寒暑,露宿街头,向人乞讨。当你向他施舍后,他会千恩万谢。试想你能够向他学习为了生存下去而努力的这个精神,对你来说该有多大的帮助!”
诗人乔治·哈伯特说:“一个父亲胜过百个教师”曹德旺成了玻璃大王之后总结说:“我最初的经商理念和很多的人生感悟,都来自父亲。”
曹德旺妈妈人生格言:
只要你比别人早起三天,就等于赢取了一天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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