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着的一切身份,都会因为死亡的临到而烟消云散。死去的人继续被记念,是出于为了巩固某种关系。所以对逝去祖先的祭祀更多的是凝聚家族的关系,在不完全的人中树立特定效法的对象并不能说是本族群的精神财宝,只能是凝聚本族群的力量。
我从来不会因为自己所处地方的历史而自我感觉良好,历史的不变性就是并无新事,这也就意味着我们所处的世代并无优越可言。
文化只是历史前进中留下的知识,它们被延续,被凝结,被传播,被修饰,成为我们共有遵循的印记。
日光之下的日复一日,仿佛一辆马车行驶在无边的荒原,对个人如此,对整个族群也是如此,对这颗蓝色的星球也是如此。
星球在宇宙之中被托起,旋转,终有一日会戛然而止。我们从园子里被流放,在尘土中苟活,汗流浃背,才得糊口。
我一直认为我不应以任何有形的居所为所依赖的核心,故乡只是肉体常来常往的地方,故人只是在生物本体的接触中有更多交集的对象。
我不以人为分割的家为生命的盼望,我也不对此有任何的恶毒言论,所以我拒绝在有限的会消亡的意识形体中铸就金银宝石的工程,我也拒绝与激进的“义士”对话。
在内心深处,我把自己定性为被放逐的。从远古时期就是如此,我的先祖亦然,我的孩子亦然,所有人亦然!只有清晰的记着这一点,才会看清自己是身处混沌的为奴之地,才会去认真思想另外的家乡。
在kuang野之中为了吃喝而抱怨,起意重回为奴之地的人,他们的罪孽绝不仅仅是体贴肉体的欲望。
他们的罪孽的核心是要放弃新郎让他们进入的预表着将来一体的被恢复好的家乡,他们的罪孽在于要去选择被放逐的人类所组建的充斥了悖逆之子邪灵的地上的短暂的居所。
恶者的诡计是让我们圈在各自所看重的圈子里,在彼此追寻一条路中又彼此自义,相恨相杀。
常含泪水,对这土地爱的深沉的诗人艾青,他的泪水不应该仅仅包涵对故土的热爱,也包括对苍茫大地之上诸多ling魂迷失的哀叹。只是他自己也不能给人提供一条出路,所以只能发出哀鸣。
当我活着的时候,对很多事,我学会了一种态度,就是与我何干?
恶者会在人心里制造很多意念或者价值观,或者看似伟岸的旗帜,怂恿我们去维护,去为之付出自己的生命。在这样的迷惑中,我们错失了通往唯一家乡的道路,直到死去,被遗忘被腐烂,成为它的俘虏。
当我活着的时候,我拒绝与在放逐中自以为有家的人为友,拒绝与那些为了放逐之地的荣誉而憎恨他人的人为友。
我更愿意与在巨大的集体里倍感孤独的人为友。孤独是我们内心的觉醒,是我们在此地伤痛的反应,是我们渴望得安慰的外显。
所以死亡又有什么可畏惧的呢?当我们死去,我们终于不再被今生今地的身份局限,我们的心也终于归向长久的安静。只在尘土的深处等候,等候未来一体的家乡临到,那正是我们所在心底热烈盼望的,我们奔跑,打仗,守住自己的初心皆是为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