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五, 22 11 月, 20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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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篇小说《旅行中的故事》第1章:破碎

生活是一个破碎的过程,生活是一个重建的过程。生活是一次旅行,我们在路上听见许多故事。我们也成为别人的故事。

我记得那天下午,我接到初夏的电话“杰叔得了新冠……”,而在那一刹那间,我自己仿佛回到了四年前的印度,当时杰叔正被一群黑帮成员追杀,而我蹲在角落里祈祷他能够长出翅膀,飞过围堵他的人群。

当我从惊吓中再抬起头时,他不见了,而我整个人浸泡在汗水中,我的帽子也在滴水。街边的商贩、马路边躺着的牛都没有意识到眼前的这个中国人在瑟瑟发抖。

那时我已经留出像印度人一样的胡子,整个人也因着夏日的暴晒和印度洋飘来的燥热海风而变得黝黑。在人群中,我与他们无异,这让我得以脱险。而身高一米八的杰叔则没有我幸运,几乎整个红灯区的黑帮都认识他,并且在人群里一眼能看到他。在那以后,他就不再轻易踏足孟买的红灯区,而是开始建立一所收容所,红灯区孤儿的收容所。

离开印度之后,我常常做一个梦,多年以后我又回到了印度,黑帮追的是我,而不是杰叔。在梦里,我没有长出翅膀,但他们却看不见我,我从他们身边走过,仿佛像空气无声无息。我看见他们手里的棍棒和刀,我听见他们用简单的印度语咒骂我。当杰叔伸手拉我上车的一瞬间,梦就醒了。车子开往国王之家,一家只卖拌面、咖啡和红茶的华人餐馆。

“目前情况怎么样?”我沉默了半会后问初夏。

“不清楚,只是莉娅告诉了我这件事情,杰叔在孟买,莉娅他们在浦那,他们也不十分清楚杰叔的具体情况。”初夏说。

去印度的前两年,我和初夏的婚姻出现了极大的危机,结婚三年后,我们的爱好像一下子消失了,而需要建立起来的信任和亲情还未到来。那段时间我们频繁吵架,几次吵到要离婚,连夫妻生活也没了兴趣。

在一个清晨,初夏说“你让我太痛苦了”。而刚刚从睡梦中醒来的我带着起床气“你怎么回事?我做的还不够好吗?我已经是一个非常好的丈夫了,除了赚钱少,我什么地方做的还不够好?下班就拼命的赶回家,做家务,带孩子,我已经快崩溃了。”一旁的初夏突然愣住了。我说的话不是针对于她说的话,而她也没有明白我的意思。

“我只是想抱怨一下,你昨天晚上碗又没有洗,我早上起来又做早饭,又洗碗,来不及的,小恩待会又要赶着去托班,这给我带来了很大的痛苦。”站在厨房的初夏靠着门说。

“我现在洗还不行吗?昨天晚上我很累,我就想睡觉。给小恩读完书,我就累得睡着了。”我一边说着话,一边夺过初夏手里的洗碗巾。狠狠的将洗碗巾扔进水槽,乒乒乓乓的蹂躏着手里的碗筷和杯盘。

“我不知道你累什么?你做了什么?”初夏带着委屈和埋怨。“我整天都在家里带小恩,也忙工作,我就不累吗?”

类似于这样的争吵隔几天就会有一次,有时候是我下班太晚,我们吵架;有时候是初夏的东西堆得到处都是,我们吵架;有时候是我给小恩吃糖,我们吵架;有时候是我觉得初夏乱花钱,我们吵架;有时候仅仅是因为我们觉得对方当我们是空气,我们吵架。总之,那一年我们把一辈子要吵的架都吵完了,以至于许多年后的现在我们很少吵架,也更加相爱。

那年夏天的雨像另外一场争吵,连续下了两个月。上海最糟糕的季节,就是雨季,到处都是水,天空像是汇集了世界各地哭泣的人的眼泪,一直哭泣。雨水过后,我们迎来了短暂的惊喜,初夏再次怀孕了,这是一个我们计划外的孩子。天气转晴,我们的心情也大好,这个孩子给我们的生活增添了盼望。“如果是女孩,我们就叫她小美,怎么样?”初夏带着孕期的幸福微笑说着。“小美,好听,希望她像你一样美。”我的嘴巴也开始重新变得甜蜜滋润。

一个月后的产检,让我们的美梦只维持了一个月。“现在比较麻烦,卵巢里的肿瘤又长了出来,而且已经长到五厘米。”医生说。“会有什么问题吗?”我问。“如果要孩子,会有一定的风险,大人和孩子都会有风险,除非肿瘤不再长大,这样倒是可以在接生的时候顺便做手术切除。”

最终我们做了一个很保守的决定,我们选择了尽量保护大人的安全。我们失去了小美,初夏失去了两个器官。

那个秋天格外的凄凉,我们哭了许多次,为了孩子,为了初夏,我是偷偷的哭,初夏则是哭出了声。这个孩子的使命仿佛是为了来救母亲一命,否则我们不会那么快知道肿瘤又复发了。至终我们也不知道她是女孩还是男孩,但短暂的三个月,她给了我们再次做父母的喜悦。

初夏的卵巢和子宫切除后的两年里,我们的生活发生了特别大的变化,因为激素失调和长期服用激素药物,初夏持续发胖。我们的夫妻生活变得越发少,第一年里没有夫妻生活,第二年里的夫妻生活也十分的不顺畅,几个月,半年一次。这是我们没有想到的痛苦。多次出差的时候,我捡起酒店门口的小广告,又撕碎丢进垃圾桶里,并且骂自己“你他妈的真是混蛋。”还好我没有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情。

我们的关系变得越发紧张,原因是多重的。二十八岁的我一事无成,这是我的心病。在公司里我像空气一样可有可无,于是我大量写作,但也写不出什么好东西来。我们的经济也出了些问题,坐吃山空了许多年,初夏的积蓄也逐渐耗尽,房贷、车贷,还有小恩的补习班支出,常常让我烦躁不安。初夏的状况则更为糟糕,她开始封闭自己,不说话,不出门,于是体重增加的更快。很快的,我们两个都抑郁了。

我整日的发呆,对未来失去了盼望,虽然那个时候小恩变得越发敏感和聪慧,我却没有意识到。

“我们要不要离婚”在一个沉寂的晚上,初夏终于开口了。“为什么要离婚呢?”我说。

“我们现在过得很痛苦,你不觉得吗?”初夏说。

“很痛苦,离婚就不痛苦了吗?”在我说完这句话之后,我们中断了对话。以后的日子里,我开始通过运动和读书减轻自己抑郁的情况。初夏的生意也开始有了一些起色。岳父母发现了我们的异常,就经常约我们一起吃饭,然后偷偷的给小恩塞红包。有时候我们也跟他们去礼拜,但听不懂,我总是在礼拜的时候睡觉,那是我最能睡好的时候。

“人不是要靠自己吗?哪里有什么神明呢?”回家的车子上我自言自语的说着。“嗯,但人非常有限。”岳父说了这句话之后,就继续给小恩读书了。

有一天,岳父突然约我吃饭。“我发现你们好像有点状况。”

我直言不讳的说“我们两这两年挺痛苦的,最近也有点抑郁。”

“你们结婚快五年了吧?”岳父说。“是的,明年第五年了”我回答。

“这样,你们出去旅行一趟,钱不用太担心,小恩我们帮你带。”岳父看着我说。

之后我们开始计划去哪里旅行,并且初夏坚持要带上小恩。“去印度怎么样?我想去印度。”初夏说。“印度,怎么会想去印度呢?”印度对于我来说太过陌生。“我在网上看过一个博主,他们一家在印度开餐馆的,并且有住宿的地方,我想去那里。”初夏说。

我把全部的十五天年假都请了,再加上一些天的事假,小恩则和幼儿园请了一个月的假,初夏则无需向任何人请假,我们出发去印度,呆一个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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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靠恩典活着的人 公号:仇先生的笔记本 微信号:SamuelSunshin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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