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要跟着光走！”他不停在脑海中重复这句话，是长者们对他说过最多的话，“除了那条路，你无路可走。”
他随着过往的回忆进入梦乡，忘记了吃饭、喝水，忘记了生活，却记着那束光，似乎快要在那里抓住光芒的尾巴。
可那骤然来临的闪电，伴随着险些震碎窗户的巨响，天上的月亮藏了起来，半空的乌云也仗着黑夜肆虐，地上的他早已清醒，却又十分无力。
他不知道黑暗中到底有几双眼睛是被惊醒的，只听得窗外雨点狠命敲，像是发了疯一样。
“原来天地也会这么发脾气啊。”他开始和自己打趣，尝试着睡去。毕竟回到梦乡，是他现在唯一的去处，那虚幻的世界，是他快乐的源泉。
现实没有，似乎什么都没有，那束光只隐隐显着，显在心里某处，又像在梦里，或是在身边、在头顶。
他期盼回到的那里，那比伊甸还美的地方，他如此喜欢自己的梦境。
春天早已经悄悄来临，新叶上的瓢虫跃动，旁边的山桃花也绽放着自己，那无人问津的角落里，居然有一丝那光的温度。
他为自己的大脑建造着这些场景，只是又一阵呼啸撞开了心门，赶走了一切享受和愉悦。
“这些声音实在可气！要是耳朵有个电源开关就好了……”他又开始念叨着法利赛人的心思，因无法入眠，也无能为力。
“若是清醒了，还怎么找得着那光？找不着，它怎能带领我呢？只有梦里，梦里才是我最安全的港湾。”
他以自己的臆想许愿，想让全能者给他一个证明自己的机会，即使无力追寻，也要自己找到牵引。
现实就像锁链勒紧了他，庞杂的信息随时可以攻入脑海，屋外的风带着春意，却发着愤怒的声音。
那令人恐惧的未来，那遮蔽双眼的阴霾，伴着夜晚的颜色，缓缓流进心底。
他被外界的一切折磨着，更被自己折磨。窗外的不过是表象，掀起来的不过是桌面上的尘土。而他心底更狂暴的龙卷风，把城墙拆毁，护城河溢出，淹没了会喊叫的良心。
他以为枕头便是待他最温柔的，可自己的重量让脖子无法承受，痛苦不堪。
“不如起身作乐，享受一番独醒的自由吧……”他扛起锁链，打算在监牢的院子里散步两圈。
这让心灵疲劳的无奈，早已占据了他的记忆，对于那束光，他好似早已不在乎。
那是一束怎样的光？他从未想通，自己孩提时，许多大人沐浴其中，也曾带着他随着前行。
“那时的我实在幸福，不必像现在，背上驮满了沉重的一切，仍需前行。”他回味着过去，也恨恶如今。
“不如多想想未来，要是那时不需背负什么，将会有怎样的美景啊！”
他正感叹着，轰鸣又一次震动玻璃，美梦再次被碎裂，原来他早已进入梦境，却被眼下的一切引领。
那声轰鸣，让他想起光的存在，却也发觉，自己从未找寻。
“我们都如此认为，只是光芒并未如此教训。怀疑总是心灵的主人，信心的坟墓，在你良心的幽深之处。”
好像是梦境里的声音，又像是屋外风里的声响。他还在迷糊里痛苦，却在这句话上清醒。
“我还记得那躲进山里的先知，他被生活压垮了心志，于是将自己抛在荒野，只是天使却为他安了个可以吃饱喝足的家。”
这次的场景并没有什么春色和鲜花，只有尘埃遍布的尘埃，和嶙峋的山体。沙砾在外面随风咆哮，软弱的人裹着皮毛，想偷偷唱一句赞美歌，却被亏欠打得不敢开口。
还有一扇黝黑色的大门，那是人手所建造的辉煌，上面写着一行大字：
他不明白这个梦的用意，像不明白现实里的奇迹一般，脑海中冷冰冰的答案告诉他，四面危机重重。
只是他最明白，自己的双脚，早已不在那条路上了，他以为丛林就是勇敢者冒险的目标，却放弃了明晃晃的山路上，光就在前头。
于是他鼓足了力气，拿出自以为的勇气，推开了那扇大门，它瞬间便破碎了。
里面有一面镜子，在他看定时忽然炸裂，夹杂着山坡上的讥笑声，还有山顶上被刺穿的无辜飞溅而出，像极了一束光芒。
这束光芒直勾勾地，如闪电一般，刺瞎了他明亮的棕色眼睛，又染红他肩负的锁链，像个肃剧的主角。
配图 / Claude Monet、Pinterest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