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处是一种能力。（摄影：林世钰）
昨天我和国内一个朋友聊天，说起他在哈佛上学的女儿，他没有多少骄傲，而尽是一个父亲对女儿的温柔牵挂。他说在微信里经常看到女儿发的一个人做手工、做菜、做实验的照片，虽然看上去很充实，但他觉得25岁的女儿是寂寞的。他希望女儿尽早找到男朋友，结束独居的日子。
听了他的话，我反问：你以为两个人在一起就不会感到寂寞吗？即便在恋爱中和婚姻里，人还是会感到寂寞的，而且那种寂寞更刻骨。因为身边这个耳鬓厮磨的人，虽然同住一个屋檐下，但未必真正了解你的内心。
所以，找到生活的意义和乐趣不能依靠别人，而要从自身寻求自足。
学会独处，是每个人这一生必须学习的功课。从脐带被剪断的那一刻起，我们每个人就离开母亲温暖的子宫，成为独立的个人，独自面对这个世界。有时候，你是幸运的，有人陪你走一段路，度过一段时光。但更多的时候，没有人陪伴你，你要独自度过一段难捱的时光，走过一段泥泞的路程，处理一段不堪的感情。这时候，你需要有独处的能力。意大利导演费里尼说，独处是种特别的能力，有这种能力的人并不多见。
讲真，我从青春时代起就特别享受一个人的时光：一个人看电影，一个人逛街，一个人旅行，一个人坐在古镇的河边发呆。到美国后，我更是享受在陌生国家一个人的生活。一个人去纽约街拍、逛博物馆、与陌生人聊天、看孩子在公园玩耍，都会让我感到快乐。特别是一个人背着相机走在雪后的哈德逊河边，把镜头对准那些安静的树木、古老的建筑物和埋头走路的行人时，我的内心更是激荡着莫名的快乐。
那个时刻，似乎只有我一个人知晓这个城市的秘密：两只海鸥停在栏杆上，耳鬓厮磨，估计在热恋中；法国泡桐树树身上的眼睛，有的单眼皮，有的双眼皮；遗落在地上的一顶婴儿帽子是手织的，蓝黄相间，可见织者的审美品位不俗……那些匆匆而过的行人没有注意到的角落，而我的目光掠过它们，内心与之有深深的默契。
当然，独处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当周围寂静无声，只剩下你一个人与自己对坐，与自己的内心对白时，需要你的内心足够丰富和强大，否则根本没有足够的资源供自己挖掘。于一颗并不丰富的心灵而言，独处真的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它会让你内心的幽暗显现，让你的脆弱无处可逃，让你的感情沉渣泛起，你置身空寂之中，但内心凌乱。独处犹如行在刀锋，看上去有孤绝的凌厉之美，但一不小心，就可能伤及自己，血流成河。
当你发现自己内心有个巨大的空洞时，整个人都会被一种空虚吞噬。你可能会急着寻找一些东西填补，比如物质、酒精、情欲等。
人在很多时候，宁愿去面对世界，面对别人，也不愿意面对真实的自己。我见过很多这样的人，他们一刻也无法与自己对坐，只有混在人群中才能找到存在感和踏实感。男人抽烟，喝酒，说荤段子，谈论女人和政治；女人购物、美容、与闺蜜家长里短。他们看起来热闹快乐，可一旦回到家里，就会失魂落魄，不知所措。他们很难安静地坐下来听一首老歌，喝一杯咖啡，读一本书。
这样的生活，外在的肉体热闹非凡，其实内里的灵魂寂寞无比。
让我感到欣慰的是，你是一个能动能静的孩子，可谓“动如脱兔，静若处子。”小时候，你闹起来的时候，那叫一个疯！混在一帮孩子堆里，呼啸而来，呼啸而去。你翻墙钻洞，爬高爬低，一点都不像一个女孩。11岁那年，你的口头禅是“爱妃，到朕这里来！”霸气得让我心惊胆战，以为你心理出啥问题了。后来才知道，是暑假回国宫廷剧看多的缘故。
而你画画、做手工的时候那么安静，一个人坐在那里，不管周围如何喧闹，依然不为之所扰。你甚至可以坐上四个小时，直至把作品完成。看着你安静的侧影，我放心了——你已经具备了独处的能力，在未来的岁月里，可以很好地安排自己的生活。
和很多父母不一样的是，我不太操心你未来的恋爱和婚姻。每个人来到这个世界，上帝早已为他/她配好了伴侣，只是有时路途遥远，对方还在路上，你需要等待较长的时间。所以，当爱情敲门的时候，请毫不犹豫开门，享受它的甘美；如果它还在路上，也别着急。过好独处的日子，丰盈自己的内心，把每个平常的日子过成美丽的诗行。
不管是一个人独居还是两个人相守，每个日子都是单向流逝的，永远不可逆转，值得你好好珍惜。预备好自己，让自己成长为一个美丽和智慧兼具的姑娘，等爱情来敲门的时候，请打开房门，欢悦地说，嗨，终于等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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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林世钰，前媒体人，传记作家。曾出版《美国岁月：华裔移民口述实录》和《烟雨任平生：高耀洁晚年口述》等书籍。后者被香港“亚洲周刊”评为“2019年度十大中文好书（非虚构类）”。喜欢旅行、摄影、收集民间手工艺品。目前旅居美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