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是凌晨2点,原本打算入眠的我在照顾“胃跳动”的时候,却看见了那个紧张不安的自己内心深处的渴望。她说:“好希望自己是被身边亲密的人所接纳的。”
混沌的黑暗是抑郁的世界,这令人窒息的空间甚至会模糊掉一个人的存在。
起身坐在那里,任由泪水宣泄。看着没有被光折射的黑暗,听着自己的哭泣和窗外敲响屋檐的雨滴,我感受到自己胃里传递出来的清晰害怕。
双相,这个反复无常发作的慢性疾病,在发出自己的声音说:“似乎又复发了,躯体症状的周期性变化很明显。我彻夜无眠,难受了一整夜。我没什么胃口,整个人都很难受……”
这个时候,如果生病的是你,你会期待对方的回应是怎么样的呢?尤其对方还是亲密关系中的人。
在深渊深处渴望对方能够安慰你同理你的时候,你却听见了责备:“怎么又这么沉重,不要这么黑暗!”
“都是花费在你身上,我们也很有限……”
“很烦,听见你复发我感到很有压力……”
我听见一扇又一扇门对我关闭,感受到那些手在我伸出双手之时却给了我一个更大的推力。
我从黑暗跌落进一个更未知的黑洞中。
为什么明明在痛苦中的人是我,大家却只看见了那个无常的症状,而看不见被黑暗撕扯的我呢?
于是,在那里,我只有自己。在那里,我接纳自己,心疼自己,拥抱自己。
我知道,知道陪伴之人的不易,也明白一次又一次复发给人带来的希望破灭,但在那些时候,请原谅我能做的只有用极其有限的力量去保护自己。
实际上很多人的病耻感都来源于害怕不被接纳,害怕被排斥。自己无法接纳自己的糟糕,也担心社会或是周围的人无法理解和接受自己。
但好在,这么多年下来,我能越来越接纳自己的复发。不会因为痛苦而感到更加痛苦,不会因为绝望而感到更加绝望。我承受住了内在世界无常的天崩地裂。
只是,我是一个人,是一个生病的人,还是一个生活在亲密关系里的人。对于亲密关系,谁不渴望自己在那个环境里是安全的,是被允许发生任何情况的,是即使身披黑暗也被心疼被接纳的呢?
过往有些人对我表达爱意时,我心中常想的一句话是:你看见只是眼前这个热情开朗的美娜子,如果看见了我的挣扎和阴晴不定,你还有勇气留下来吗?
总觉得在这个世界上能陪伴生病的我的人是少之又少的。除了辅导师和那位造物主,谁能承受得住我的沉重呢?
因此,当我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我对身边人的期待也会随之降低。但若生命的无奈没有接收到渴望的接纳却还要承受责备之时,鲜红的血液汹涌喷流起码要被允许吧?
这条艰难的路上,或深或浅,很多人都陪伴我走过来了,但在此时此刻,我能想到使我最感到安慰的却是C。
最初跟C说起生病的事时,我在吧台里,她在吧台外。
她边听我说边不断抽吸着鼻子,然后拿纸巾,这个举动感染了我,触及到我内心深处的柔软。虽然我知道当时的她有些感冒,但我还是理解为这是她对我的心疼。因为后续她给我的回应也让我感受到了无比的接纳。
后面跟C说自己承受不住要离职时,我在吧台,她也还在吧台外。没有任何指责和埋怨,只是问我准备什么时候离开。我说:过完这个礼拜吧,做好交接工作。
没想到C却说:“其实就算你明天马上就走,我也会让你走的。”
这句话不仅仅让我感到非常慰藉,更是给了我极大的力量。
在当时,直到现在,书吧都没有找到一个合适的掌柜,但是C却允许我离开,并且给予我充分的安全感,站在我的战线。
前段时间沙龙结束,在回去的路途中我们聊到未来的一些发展时,C说:“其实就算你的情况不稳定,状态也不是很稳定,你还是可以帮我做一些事情……”
她的这句话其实让我非常受宠若惊,我没有想到状态不稳定的自己能够得到C的这般肯定。因为在我的印象中,大多数人对我的反应是:“看,就她事最多。”
C的身上似乎有一股神奇的力量,会使你在她面前即使是被责备的,却也反复被喂下了一颗糖。
这也可能就是主人赋予书吧的包容性吧。在C面前,在书吧里面,我被允许犯错,被允许哭,被允许可以拒绝和不喜欢的客人沟通……
被允许被接纳被接受的力量是强大的。当一个人不允许自己犯错或是有某些缺点时,那种不能面对自己的心情是痛苦的。
因此,我也允许亲密关系里的人是可以不接纳我,不心疼我,不与我同在。因为每一个人都很有限,尤其是面对痛苦的力量更是薄弱的。
只是我仍想表达自己的请求:当我痛苦之时,身边的亲密之人们,你们能够给我一个拥抱吗?能够接纳我的不稳定吗?能够将注意力放在我的挣扎之上吗?好让我感受到在你们面前我可以有最真实的痛苦,我可以是自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