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六, 23 11 月, 20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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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次读书会

共融(Communio读书会(53020: 00)记录

主讲人:老刀


(一)罪

我今天要分享的第一个主题就是罪,吕巴克在第一章18节开始谈人每一次将自身与天主分离,每一次对神性肖像的悖逆,都同时是对人类合一的毁损。所以我们第一个主题就是罪。一般来讲,我们容易把罪看成是违反天主法律的事情,比如十诫。但我们都知道这是具体的罪。一般教友的理解容易停留在这里,也就是罪作为具体形式,是人对天主设定的法律的破坏。这是第一个层面。那么,在第二个层面,更深一层的理解,除了具体的罪,我们也要讨论罪的本质,或者说所有的罪所具有的共通性,即人与天主关系的破裂。我记得曾经一位牧师常常提醒说:不要把罪理解为具体的行为,要把罪理解成和上帝(天主)关系的破裂,因为所有罪都是一种关系上的破裂。”吕巴克在本书中特别强调不仅是人与天主关系的破裂,也是人与人、人与自我之间关系的破裂,而人与人之间关系的破裂,它的源头就是人与天主关系的破裂。人与自我的关系永远要在与他人、与天主这一维度去理解。当然,在讨论罪时我们要避免只关心具体行为和完全忽视具体罪行的律法主义、唯信主义的两种极端。

这里分四个部分来讨论罪如何造成关系的破裂:直接可见的破裂、直接不可见的破裂(比如对朋友一句不经意的话可能伤害到他,但没有看到罪带来的恶果)、间接可见的破裂(罪没有直接对他人造成影响,但是以其他方式造成间接影响,比如工厂污染)、间接不可见的破裂。最后一种也是吕巴克特别强调的,即个人的罪行对人类整体的影响,人类整体的罪行对个人的影响。所以,如果我们在理解救赎时能从人类整体这样一个角度来讲,我们就会意识到,所有的罪都是对人类整体的伤害,尤其是那些间接的、不能马上看到结果的。天主教炼狱的概念,很重要的一点就是,在炼狱中,我们和基督相遇,被基督的圣洁所净化的时候,看到的是我们与他人之间所造成的间接的、不可见的伤害。因此,没有完全封闭的罪,罪永远是开放的,永远是在关系当中。再举一个例子,自慰这件事情为什么我们天主教不接受。很多人会觉得自慰只是一种对自己身体的使用,但从天主教角度来看,当我们做看似只对自己有不好影响的事情时,但实际上是永远影响着别人的,罪不仅伤害了自己,也会伤害人类整体。接下来,我们看罪作为关系破裂的人和自我。我们都知道,我们和自己是有冲突的,我们对自己不够了解,我记得一位圣徒曾祈求说主啊,把我从自我中拯救出来吧!罪的一个本性就是对自己生命的绝对主权,爱欲的一个特点就是对自我的爱,所以救赎一个很重要的部分就是主把我们从自我中拯救出来,修复与自己的关系。在吕巴克这本书中给我一个重要体会,就是天主与人类的整体关系永远先于人与自我的关系,这是第一点。第二点,他人与我的关系先于自我的关系,我是永远在与他人关系之中。第三点,天主与我之间有一种纯粹单独且不可与他人分享的亲密关系。而恰恰是这种独特性使个人与他人关系中永远有新的东西出来,成为具有无限深度的个体。第四点,在天主、他人、自我三者关系中,有着先后次序,天主永远是第一位的;同时它是循环开放的,体现着内在生命的交融,这种关系指向着三位一体的奥秘。我们在这些关系中走向的是天主自身的共融和奥秘。天主对人类整体的爱是通过对个体的爱来体现的,每一个人认识的都是同一个主,但认识的方式都是独一无二的,普遍之爱与个体之爱两者并不矛盾。天主的普遍之爱是在基督这样一个个体的救赎中呈现出来的。我们每一个个体,在教堂中领受的圣体,都是同一个圣体,但是我们每一个人都以自己的方式去领受。

接下来,讨论他人与我的关系。首先我是人类的一部分,而且我是人类不可代替的一部分。第二点,虽然我是人类不可代替的一部分,但同时我也有人类的完整形象。当我们读到天主,按照他的形象创造人的时候,我们应该看到的是天主他自己。并且当我们看到任何人的时候,都应该是看到全人类的一个形象。当我们看到他人的人类形象时,就提醒我们,应关注到社会当中那些边缘的群体。无论他多么渺小卑微,都有着人类完整的形象。这也是我们教会一直在历史上,扮演着老弱病残的保护者。庇护十二世在1943年发表的通谕 Mystici corporis Christi,其中暗示的纳粹对老弱病残的屠杀的反人类性。在今天,社会进化论优胜劣汰的思想仍然威胁着人类的整体。这也提醒着我们,如何看待在社会评价体系中那些看起来比我们低的人,他们同样有着人类的完整形象,在他们身上同样有基督的影子。第三点就是我是人类中独一无二的自我。为什么天主教会有圣徒?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圣徒成为了他自己。天主在拯救我们的时候,不是让我们变成同一个样子。天主希望我们成为那个独一无二的自己。我们在谈论个体的独一无二的我的时候。我们首先要避免类似于笛卡尔,绝对的封闭独立主体性。第二我们也要避免走向古希腊哲学中绝对普遍主义。第三要避免印度教中对自我的消耗性,即自我消解。天主教所一直强调的,虽然是要像基督,但自我的形象是在基督中保留的。我能够成为天主所希望的独一无二的形象,我是不可代替的,在与基督的普遍性相合一的同时成为真正的自我。


在这一部分最后,我想讲一下苦难。我曾经遇到的一位修士,他一生都非常刻苦守洁,但在晚年时,受到了很大的身体上的痛苦。他说过一句让我印象非常深刻的话这不是我一个人的苦难,我也分担了别人的苦难。罪是伤害人类整体的,但是苦难也是这么体现的。苦难在基督中是可以彼此承担的。基督参与到人类的苦难中,承担了全体人类的苦难,并且在参与中救赎了苦难。但同时我们每一个个体都在基督内,我们每一个个体的苦难都是可以彼此承担的,这是对苦难的救赎和减轻。天主教从来不歌颂苦难,从来不光荣苦难,从来不是圣徒承受的苦难越多就越圣洁。苦难是罪的结果,但是在基督中苦难有了救赎的意义。这种救赎不仅是基督替我们承受了苦难,也是我们彼此承受苦难来实现的。苦难没有否定生命的意义,在苦难中生命的根基仍然是爱。所以苦难是敞开的,是通透的,是共融的,在苦难中我们仍可以建立一种非常亲密的共融。


二)合一

接下来,我想谈一下救赎。这里要讨论的是本性的合一与超性的合一以及两者之间的关系。圣经中提到巴别塔的故事,有一个很有趣的细节,上主说他们现在能够和一起建塔,那还有什么他们不能做的事情呢?所以这里我们可以对合一做三个方面的了解。首先是合一的含义,在今天的世界中,如何从我们人性和理性的角度来理解。其次是合一的可能性,在现实世界中实现的可能性。第三是合一的结局,合一之后是什么样子。在合一的超性部分我们同样来探讨这三个问题。


从人性的角度来讲,我们对合一的看法是多元的,但是我们可以从下限达成一些对合一的共识,比如,没有战争,没有饥荒。合一的可能性一般来讲人类寻求政治经济的发展,以及科学技术对自然世界的征服。合一的结局方面,首先是克服内在和外在的冲突,即社会内部的冲突,以及社会之间国与国之间的冲突。它的目的就像圣经当中建别塔的故事,是为了光荣人的名。所以当然得靠自己的力量实现合一的时候,也就慢慢失去了边边界和界限。在超性的层面,我们认为唯有在基督内才能实现真正的合一,虽然我们不能让社会都认同这一点,但是我们至少可以在下限和全社会达成共识。对应世俗政治,我们强调神圣秩序。教会既是合一的目的,也是合一的手段。天上的教会是合一的完美实现;地上的教会,离合一还有一定的距离;受苦的教会,就是在炼狱中受苦的灵魂,仍然还有一些阻碍和天主合一、与别人合一的东西。在合一的结局方面,我们多了一份灵魂层面对内外冲突的克服,并且不是光荣人的名而是光荣天主的名。在今天的合一运动当中,有一个很大的风险就是它的强制性和暴力性。无论是世俗政治,经济,资本,还是科学技术对差异性,都是采取一种很强制的措施去消除。而从天主教的角度来看,我们强调的是自由,满足人类灵魂而不仅仅是身体的需要。让我们回到圣经当中巴别塔的故事,人类是有从人性角度合一的可能性,但这种合一是有可能走向灾难性和毁灭性的后果。


 提问1(云沉):巴别塔没有建成一般解释是由于人类之间语言的不通,可否理解为伊甸园吃了果子后导致人性的败坏,人类之间不能互相理解,因而合一困难重重?

回答(老刀):现代性合一的实现,我个人是持怀疑态度的。巴别塔的故事似乎是天主在暗示这种可能,但这种可能性一旦变成现实性就会带来诸多问题。就如同尘所说,它是对差异性和多元性的一种克服。

提问2(云沉):你刚才所说的合一是带有政治因素的,这个政治因素和信仰是在一起还是分开?

回答(老刀):世俗政治和神圣秩序两者肯定是不一样的,但我们要避免在看天主教神圣秩序的时候完全漠视他的政治性。神圣秩序的最终目的是要超越政治的。


(三)信仰与其他思想的关系

在第三部分,我想首先谈一下亚当。亚当作为希伯来词的第一个基本意思就是人类的整体(创世纪第1章第17节)。第二层意思是人类历史上第一个被创造的男性个体。第三层意思是历史上第一对包含男女的人类。吕巴克在这里引用圣奥斯丁古希腊词 δάμ,但我们知道希伯来语中的是三个字母,因为奥古斯丁用的是Septuagint,古希腊七十士译本。教父们在解经的过程中是非常具有创造性的。这启发我是不是可以像教父们那样做创造性的引用。梵二会议第一份宪章。在如何解经方面已经给了我们一些指导。第一,我们一定要留意整部圣经内容的统一性。耶稣基督是圣经的枢纽和心脏,圣经所有的部分都是指向耶稣的。因而在解经时可以有创造性的解读,但核心永远是指向基督的。第二点就是我们要在整个教会的生活圣传中理解圣经。这就涉及到圣经和圣传之间的关系。我们认为圣传是先于圣经的,但是与圣经不矛盾。因为圣经是在圣传之后写的,因而我们对圣经的理解是离不开教会传统的。第三点,我们在解读圣经的时候要有信德。也就是说,在解读圣经时,不能仅仅从学术的角度去理解,要结合自己的灵修生活,它是我们生命的食粮,属灵的养分。这就是教父的解经具有创造性的同时,不失真理与生命的唯美。所以我认为在这些指导下,天主教徒可以进行创造性的解经。

回到亚当,他有人类整体的意思,也有具体个体的意思。这里会涉及到一个普遍与个体的问题。为什么天主教会认为基督实现了人类本性和超性的合一?或者说普遍性和特殊性的合一?在古希腊哲学中一直把普遍性看的高于特殊性,但这里存在一种危险,就是普遍性越来越远离具体,造成二元对立:普遍抽象的世界与具体有形的世界相分离,并使普遍抽象的世界凌驾于具体有形的世界之上。当我们读吕巴克这本书,可以看到在教会中,个体性和普遍性是能够合一的。道成肉身的基督把普遍性和特殊性完美的结合在一起。吕巴克在这里也回应了一些新教友的问题,关于教父如何使用新柏拉图主义来理解信仰?他们认为教父神学是受古希腊哲学影响多一些的。而在圣保禄和圣若望那里,他们的信仰更纯粹。吕巴克提醒我们事实并非完全是这样的。奥古斯丁有一句非常有名的话,我在柏拉图那里发现了有关基督信仰的一切,除了道成肉身。当这些教父使用古希腊哲学讲述耶稣真理的时候。他们从来没有否定过信仰的纯粹性,也没有成为哲学的出卖者。这里就引出信仰与其他思想的对话要从寻找共性开始,这也是为了我们表达真理。这里我们要避免两种倾向,一是全盘否定拒绝对话,二是要避免相对主义,需要坚持正统的勇气。因为在这个相对主义和多元主义盛行的时代,你很容易被边缘化。但同时需要保持谦逊,不是以一种鲁莽的方式而是以一种谦卑的方式来讲述信仰。第三点是要在爱中讲真理,讲真理的目的是为了真理自身,为了救赎。以爱宣讲真理时,必然会有来自爱的智慧。

接下来我们看借用与利用。圣经在成熟的过程中,借鉴了犹太以外的思想文化用来解释信仰,用不同的语言和文化回应外界,来表达自己的信仰。这里需要避免,在借用表达以及与不同哲学相融合的过程中失去基督信仰的独特性。

最后来谈揭示与结合。我们可以用其他思想来揭示自己的信仰,不是增加自己信仰的真理性,而是深化自己的信仰;同时用自己的信仰揭示其他的思想,没有触及到的和可能缺失的地方。第二点就是融合,中世纪亚里士多德的书集传到了欧洲,当神学家们开始用亚里士多德解释信仰,亚里士多德的哲学被融合改变了,同时亚里士多德也改变了我们对信仰的理解,实现了彼此的超越。当然,无论是用什么来解释信仰,都是为了信仰原旨,不是为了哲学本身。最后一点是关于救赎,无论是批判、借用还是融合,最终的目的是接近天主真理,活在他的爱中。真理与爱不分离,真理就是爱,真理就是道成肉身,走向三位一体的内在生命。本性是向超性开放的,不是为超性创造的。超性之目的一方面是拯救本性,但同时也不是被本性限制的,超性高于本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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