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只选择相信他们愿意相信的事实。
一个不入流的剧本杀
加沙医院被炸得事情,如果要做成剧本杀,将是非常低级的,连入门级都算不上。我听到这个消息,第一反应就是:不可能是以色列干的。为什么呢?用脚趾头就想清楚了:
1.这个医院是英国人开的浸信会医院,以色列就算是邪恶的,也不敢炸英国人的医院。
2.以色列被哈马斯恐袭,得到了大多数人的同情,炸医院将让它失去道义制高点,它现在继续精神和物质上的支援,失去这个制高点,将失去支援。
3.只有一种可能,就是以色列获得了错误的情报,医院里有武器或哈马斯成员。但就算是这样,它也犯不着炸医院,在军事上,以色列与哈马斯,就像一个20岁壮年对5岁小孩,不在一个层级。
所以,我虽然不怎么玩剧本杀,但依然肯定不是以色列干的,唯一的悬念是:到底是哈马斯误炸,还是故意炸来嫁祸给以色列?
这个事情并不复杂,但有意思的是各方的反应,为了探究各方反应,我们来复盘一下这起悲剧:
阿拉伯语频道“半岛电视台”在当地时间周二晚19点前不久提供了第一批图像,为侦察提供了线索。这个由卡塔尔运营的频道播出了加沙上空的夜幕。
可以看到一排火箭弹从加沙地带射向以色列。其中一枚火箭弹弹道较陡,显然在空中爆炸。部分火箭弹坠落,直到地面上的火球在夜色中闪耀,并能听到爆炸声。
不久之后,由恐怖组织哈马斯控制的加沙 卫生部报告说,“以色列的空袭”击中了一家医院。受害者人数也很快公布,据说 “至少500人”。
这家医院是是加沙城唯一的基督教诊所。该医院由圣公会耶路撒冷教区管理。
稍后,医生们召开新闻发布会。周围显然都是装在尸袋里的平民尸体。一名男子将一动不动的婴儿举到摄像机前。
德国在晚上19点24分收到第一条突发新闻,也是基于哈马斯的指控。
《纽约时报》也在第一时间报道了以色列空军发动袭击的消息。
《无国界医生》组织则称这是一场“大屠杀”。对于中东地区的许多国家首脑来说,事情似乎也一目了然:以色列是这场灾难的罪魁祸首。它蓄意攻击了最弱小的国家。
然而,此时,医院内部并没有被炸弹炸过的痕迹。这也是一个迹象。
几十年前,有一本名著叫《娱乐至死》,揭露了在电视机时代,一切新闻都成了娱乐,人们已经逐渐丧失了理性思考的能力。到了互联网时代,据有人统计,假新闻的数量是真实新闻的100倍,事情的真相似乎不那么重要,你认为的事实真相才重要。如果要给《娱乐至死》写一本互联网时代的续集的话,我想主题应该是:事实不重要,理性的认知不重要,重要的是,什么能够娱乐(安抚)到我们的情绪,那么我们就相信什么?
连《无国界医生》这样的慈善组织,《纽约时报》等权威媒体都已经来不及查明真相,就以浓烈的情感,给这起事件以一个重重地音符,而具体事实是什么,逻辑是否成立,似乎没多少人关心。
后真相时代的“信息茧房”
加沙医院遭袭事件,目前已经激起约旦河西岸巴勒斯坦人的愤怒。事件发生后一小时,大批抗议者在约旦河西岸与巴勒斯坦安全部队爆发冲突。他们高呼反对巴勒斯坦总统阿巴斯的口号,指责他出卖巴勒斯坦民族利益,与以色列人做交易。
巴勒斯坦媒体报道称,大批示威者在拉姆安拉市中心的马纳拉广场游行,其中一些人高呼支持巴勒斯坦伊斯兰抵抗运动(哈马斯)领导人的口号。
巴勒斯坦安全部队则在拉姆安拉发射催泪瓦斯和震爆弹,以驱散投掷石块的抗议者。
显然,在外界普遍预测阿巴斯将成为巴以冲突得利者的情况下,因为医院惨案,剧情发生了180度大反转——哈马斯的同情者开始遍地都是了。
12小时内,约旦、伊朗、土耳其、沙特等伊斯兰国家纷纷对以色列予以强烈谴责,世界多地爆发激烈反以色列、反美游行。连美国国内居然有亲巴勒斯坦的游行示威者冲进了国会山,上次冲国会山的人都被判了重罪。
不仅广大群众被这股情绪点燃了,各国的精英也不例外:
按计划,拜登将在18日访问以色列后前往约旦,与约旦、埃及、巴勒斯坦领导人举行多边会晤。目前,约旦和巴勒斯坦已经率先宣布,取消此次会晤。
本次爆炸发生后,加沙卫生官员直接指责以色列在进行“大屠杀”。该组织负责人称,此前,加沙已经有3000多名平民死亡。
身在卡塔尔豪华别墅内的哈马斯领导人伊斯梅尔·哈尼亚则发布声明,谴责以色列和美国,称:
“美国对袭击医院负有责任,因为美国为以色列的侵略提供了掩护”。
本来尽量想让事态温和的巴勒斯坦总统阿巴斯,也不得不取消了和拜登的会晤,说这是“可怕的罪行和种族灭绝”,他表示,所有支持以色列的国家也都有责任。
巴勒斯坦总统阿巴斯:
“我不会在约旦与拜登会晤,以色列政府已经越过了所有红线,我们不会让它逃脱责任和惩罚。鉴于今晚发生的大屠杀,我决定返回约旦河西岸地区,与我的人民在一起。巴勒斯坦人不会接受21世纪的另一个“灾难日”,我们不会离开家园,也不会允许任何人把我们驱逐出去”。
10月17日,土耳其总统埃尔多安称:
“这是以色列缺乏最基本人类价值观的最新例证。“
黎巴嫩真主党则呼吁全体穆斯林,在拜登访问以色列时展现“空前愤怒”。
约旦国王强烈谴责以色列犯下了“大屠杀”和“战争罪”,他说:针对平民的行为属于“人类的耻辱”。同时,他取消了与拜登的会晤。
10月18日,一直猛批以色列的伊朗外长阿卜杜拉希扬在x发文称:
“时间到了”。
阿卜杜拉希扬随后写道:
“在犹太复国主义政权对医院里的一千多名无辜妇孺实施屠杀的可怕罪行之后,现在是全人类团结起来反对这个比伊斯兰国更令人憎恨的假政权的时候了。”
以色列方面没有坐以待毙,总理内塔尼亚胡在这次事件发生后就在社交媒体上表示这件事是哈马斯干的,这意味着哈马斯自己先炸了加沙医院,而后嫁祸给以色列。他们放出了当时事发地区地面的监视视频,以及一些证据,证明是巴勒斯坦一个激进组织杰哈德“火箭发射失败”导致。
目前,杰哈德武装组织已否认以方指控。
但这样的论证和辩解显然无法扑灭大多数人的怒火。
在巨大的死亡数字面前,善良的人们和跟故意说谎的恶心人一样全没了正常的思考能力!哈马斯在袭击发生后约十分钟宣布有300人死亡,然后过了几分钟有匿名医生说有500人死亡,然后再过了10小时说有多达700人死亡。几乎没有人冷静地思考一下,在一个能造成300人或500人死亡的现场,哪个救援部门能在十几分钟内清理出300具、500具尸体?一名匿名医生如何做出这样的判断?
目前为止,没有任何证据表明医院死了300多人,或者500多人,或者700多人,现场报道记者也没有看到有数百人埋在废墟下——医院及周边所有建筑结构都完好无损,连窗户玻璃都在,根本就没有任何废墟。如果真有数百平民死亡,或者数百人埋在废墟下,绝对是可以震撼全世界的画面,但没有!
在后真相时代,这些思考对于大多数人似乎都没用,重要的是他想要看到什么。有人把这个称为“信息茧房”,他们的观念和话语如同蚕茧吐出来的丝,把他们包裹得严严实实,只有符合他们观点的才能进入他们得视野和呼吸。
你活在什么叙事里
先讲一段历史插曲,90年的时候,联合国通过了决议,组成联合国军,要将伊拉克军驱逐出被他们侵略的科威特。此时,伊拉克不是准备应战,而是干了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情:向以色列发射导弹。以色列连联合国军都没有参加,跟这事八竿子打不着,为何伊拉克要演这一出呢?很明显,他们设计的情形是:以色列一定会还击,这样在伊拉克的叙事里,就不是联合国军为了反侵略来驱逐伊拉克,而成了穆斯林世界与异教世界的宗教战争。叙事一变就会激起中东人民的反犹情绪,与自己站在一起。这步棋确实高明,可惜被老布什看破,让箭在弦上的以色列千万别中计去报复。
国度和个人都是活在叙事里的,因为叙事给了我们存在的意义,它会把繁琐的生活串联起来,也能号召更多的人加入这个叙事里。
理解了这一点,就能理解为什么那么多国家在连事实都没有搞清楚的情况下,就开始谴责,开始义愤填膺。因为这样的义愤符合他们的叙事,白左喜欢站在道义制高点去谴责一切非人道,强者打弱者;更多中东的人又进入了两个文明冲突的叙事中。
但隐藏的终究会显现,只是要花费时间,付出代价,几天后,事情水落石出:
携带大量燃料的失事火箭坠落医院停车场,确实导致数人死亡、数十人受烧伤。记者们看到的几位死者和一些伤者并非死于导弹或炸弹的爆炸冲击波,或者是被弹片所伤,他们都是被烧伤或者被砸伤——现场不但没有找到任何以军导弹和炸弹的残骸,而且压根就没有发生过猛烈爆炸的痕迹。
第二天早上,情况变得更加明朗。独立专家支持以色列的说法,即以色列与袭击无关。白天的录像显示,被击中的主要是医院前的停车场,而不是建筑物本身。
美国智库CNA的专家证实了这些图像的真实性。图像显示只有一个小的撞击点,而不是以色列制导炸弹撞击造成的巨大弹坑。
以色列空军专家Babak Taghvaee写道,这是“明显的证据,证明巴勒斯坦发射失误的火箭击中了那里,而不是以色列的 Mk.84 或JDAM 炸弹”。他在分析中提到的图片据说来自一名不愿透露姓名的巴勒斯坦记者。
舆论的谴责也骤然变淡,然而,却没有人为之前的义愤填膺道歉,更多人选择无视,观念被改变的人也少之又少,这件事之后,还有其他事会来,人们只选择相信他们愿意相信的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