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心选择 丨第七篇：上好选择不等于最好的决定

用心选择

可以选择代表还有机会，只是现实生活中，有些机会像强盗，并非被欢喜邀请进门，而是胆大包天闯入，强迫我们非要不可。

丈夫借贷炒股，被逼到尽头，面临要卖房，动用老父的退休金，还是让手足申请更多信用卡借钱帮自己渡过难关？

成年子女游戏成瘾，拒绝上学，也没有任何沟通的意愿，父母要断绝孩子的经济供应，让孩子继续关在房门内暗无天日地活着，还是把孩子赶出门让他独立面对结果？

老年父母其中一位去世，独生子女需要在安养院、接来已经很拥挤的家中居住、担负费用找人在老家陪住几种方式中择一。

非选不可，但没有一个选择让人高兴得起来。

顺境中，选择虽然让人头痛，基本上还是愉快的决定，可是在逆境中，选择带来焦虑、焦灼。无数的夜里，也许要自己对着每一个选择嘶吼：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

等天一亮，却仍须擦干眼泪，乖乖从中挑一个，现实才能通过“出口”那扇门，不会原地踏步。

有选择吗？还是被逼迫地必须选择？

用心选择的高级班，恐怕就在类似这些不得已的选择当中必须择一的时候。

玉莎拿到读书签证时曾经告诉自己，一拿到硕士学位就回台，展开职涯。她没料到原以为两年单纯的研究生岁月里，会碰到恋爱、婚前怀孕、奉子成婚这些事情，以致她学业中断，突然从校园栽进了家庭，从学生变成了一对双胞胎的全职妈妈。

这过程虽然天旋地转，父母因此差点与她断绝关系，她也考虑过拿掉孩子，和男友在压力中几乎分手，但最后，是男友在国内的父母透过视频与他们俩长谈，谈出了一个意料外的结果。

极浓的乡音，缓慢的对话，电脑荧幕那一头，是老农民脸上的深纹和一口残缺的牙，与藏在老农妇发肿的眼皮中间那一潭清水，以及两个老人家频频咧到耳根的笑容。至今，玉莎忘不了那天，自己是当事人，又像个毫无关系的旁观者，被眼前好似电影情节中的人物深深吸引。

视频前，她预备好被一顿骂，就像不久前告诉自己父母时那样的凄惨，不，应该会更惨。

事先从男友那里已经知道，老人家此生都住在农村，普通话是从电视里学的，可能乡音极浓，玉莎心想也好，责备的话就不必听得太清楚了吧。

没想到最后老人家很用力认真地说了两遍：“生命是上帝给的，好好珍惜，你们结婚吧！”还担心她听不懂，一直叫儿子再用普通话给她翻译一遍。

其实这句结论般的注脚，是她唯一听懂而且记住的话。视频隔天，男友就买了戒指跟玉莎求婚，他们接受准公婆的建议，要办场教堂婚礼。

她才知道他十二岁时受过洗，已经很久没去教堂。男友告诉她必须每周日一起去做礼拜，参加受洗班，然后才可以有教堂婚礼。本来说好是为了找牧师帮他们证婚暂时如此，等婚礼结束慢慢就可以不去了。

没想到他们后来不但周日去，周五晚上又被邀请进了小组，两个人在孩子出生满月后，还一起参加了婴儿奉献礼。

妈妈是全职家庭主妇，玉莎常听她懊悔当初没坚持做职业妇女，所以玉莎从念书时就一直有上班梦，希望自己能在职场上有点成就。本来她以为孕期可以继续修课，婚后孩子请保姆带，她继续完成学业，然后出去上班。没想到怀的是双胞胎，整个孕期身体沉重，大小毛病不断，相当辛苦。七个多月，两个孩子就早产，等各方面赶上正常孩子之后，她又发现丈夫的薪资不够负担在美两个孩子的保姆费，如果选择回学校，两个孩子必须送回中国给公婆带。

几种选择点来点去，每一个都让她摇头。最后勉强选择留在家中带孩子，只是在几个不得已的选项中选一个损失最小的解决方式。

于是，她牺牲了自己的梦想，成为一个全职妈妈。很快地，她就领悟到：爱孩子，和24小时跟孩子泡在一起是两回事。

先生职场工作在起飞，加班不断，虽然周末只要不加班，他会帮忙照顾孩子让她喘口气，后来她也接受小组其他妈妈的建议，尽量学习带着孩子参加其他在家妈妈的日间活动和聚会。但毕竟是一人带两个孩子，她总觉得自己的消耗比别人大很多，疲惫之余，会想到当年出国时的梦想，而难过不已。尤其是看到小组那些上班的姐妹，头发看起来是定期上美容院整理过，穿着跟得上当年样式，指甲修过，身上总是发出香气，谈话也能越过家庭孩子，玉莎心里特别羡慕，也特别自怜。

每次想到当初没坚持完成学业进入职场，都会觉得是做了错误的选择，但夜深人静，尤其在去两个宝贝的房间帮他们盖被子的时候，看着他们睡得香甜的模样，又不确定再来一次，是否真的会做另外一种选择？

其实答案很清楚，给玉莎十次机会选择，每次都会是一样的决定。有了信仰之后，真理重塑价值观，也产生行事为人的原则。对她来说，难的不是守住原则，而是守住之后，并没有预期的舒坦喜悦。就像当初选择留在家里带孩子，是和先生商量过，也在真理原则的对照下做出来的决定，但几年下来，她就是没办法“适应”这个选择，或者，说得通俗点，她从来没真心为这个选择买单，只是签了账单，希望上帝亲自付钱。

人生有一种很糟的决定，不在选了哪一个，而在做出选择后，用不得已的心情去承受那个选择，只是敷衍着，逃避着，与那个选择共存。

最常发生的就是婚姻的选择。

陪伴过很多婚姻中不快乐的妻子，她们都觉得嫁错了人。

当初是被勉强结婚的吗？我问。

摇头。

所以，是你的选择？我再问。

嗯嗯啊啊，有的比较爽快点头，有的就是不肯直接回答。无论是哪一种，通常会接着一堆“但是……”

但是，我因为家里一天到晚催婚，教会很属灵的老姐妹介绍说这个弟兄很老实，所以我才选他的。

但是，我因为年纪大了，已经等了好多年也没什么选择，看他至少是相同信仰，而且很积极要跟我结婚，我才答应的。

但是，交往时他可温柔体贴了，谁知道婚后是这个模样，是我选的吗？还是我上当了呢？

反正，她们的意思就是：我是被动的，被影响之下做出了不正确的选择。无辜，无奈，于是带出了一个无能为力的婚姻态度。

最好的选择，不等同于最好的决定。

用心选择，不只包括怎么选，也包括如何让那个选择成长，直到当初的选择变成自己最好的决定。

就像许多人选择了一栋地点最好、学区优良、价钱便宜的房子，并不代表着住进去之后，就能拥有一个幸福安宁的生活。

从最好的选择，到落实为最好的决定，是一段旅程。

比弗利山庄（Beverly Hills）位于美国南加州洛杉矶，坐落于太平洋沿岸和比弗利山山脚下，有“全世界最尊贵住宅区”称号，世界各地的巨星名人纷纷在此购置房产。很多年前，我曾以观光客的身份，在这里跳上一个付费的电车，想去了解一下什么叫做庭院深深深几许的明星豪宅。

其实所谓的参观，只是开车经过，从豪宅外表和环境想像一下里面的豪华富贵，和电影里才看得到的画面。我自己不追星，知道的好莱坞名人不多，但从同车观光客听到导游介绍这是谁谁的房子时，此起彼落的惊呼声，我可以想像住在里面的是怎样的大人物。

大概受到惊呼声的鼓励，导游越讲越兴奋，开始连那些明星的绯闻、婚姻状况、惨事、糗事都一桶子倒出来，因此得到更多人的共鸣，简直就像故事接龙比赛，大家都争先恐后要补上一句自己的“听说”。

不知怎么回事，我突然感到那些城堡似的建筑像快灭的蜡烛那样，越来越黯淡，在绿荫环绕的山路上，显得苍老孤寂。原来我参观的不是豪宅，而是一个个关着悲伤故事的监狱？我心一震。

这么昂贵的居所，当年肯定也是屋主千挑万选出来的，准备成为自己的梦想王国，然而，人人羡慕的选择始终没有成为他们人生中最美好的决定，甚至，最后成了撕碎爱情、婚姻、亲情的地方。

最好的选择，不一定带来最好的决定。除非选择之后，我们愿意付出代价去经营那个选择。这样的道理听起来不难懂，我们却常常以为选对了就定了江山，然后，就可以开始躺在摇椅上，接受那个上好选择的服务。

在那本永恒的大书里，有过这么一个充满智慧的劝诫：“没有人把新酒装在旧皮袋里，若是这样，皮袋会胀破，酒就漏出来，皮袋也糟蹋了。”

在古老的犹太人社会里，酒，都是装在用山羊皮制作成的酒袋里，所以把新酒倒入皮袋里，酒继续发酵时，会产生二氧化碳而膨胀。如果酒袋是旧的，因为老化的皮已经失去弹性，当新酒发酵膨胀时，很容易会把它撑破。所以，别以为得了新酒就大功告成啦，还要小心不能偷工省钱，谨慎使用有伸缩性的新皮袋，才能够保住享用美酒的机会。

新酒，要装在新的酒袋里，免得把好酒撒得一地湿，还提早结束老酒袋的生命。

人生的选择，又何尝不是如此？每一个选择，都代表一个新的起步，一段新的岁月，一个新的阶段，一门新的功课。选择的人，是否也准备好了，让自己有“新”的伸缩力，去承接那个选择带来的张力呢？

对孩子的苦心，对家庭的细心，对配偶的耐心，对关系的存心——生活，其实就是一颗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