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志 | 雨相会

0 1  相见

我出生在一个平凡到不能再平凡的家庭，成长于一个农村小镇。父母那代人中的大部分人，开始憧憬更多的财富，尽管事实是他们拥有的也不多。那代的父母都希望靠着自己的努力获得他们需要的一切，其中的代价之一便是将孩子们寄养在长辈那。

我的童年在外婆家度过，但母亲见我日渐生疏与见外，便带到了自己身边。父亲放弃了曾经营生的木工手艺，母亲则放下了纺织的行当，他们为过上更好的日子，而握上了需要四处奔波的汽车方向盘。因此，他们依然无法陪伴更多。所以，我开始学习自己做早餐，自己上学回家，与那时的大多数同龄人一样。

那场雨发生在小学，但是直到初中发生的一次会面，才让它成为被记起的事。

“你好。”我与他打了声招呼，记忆里总觉得这面孔曾在那里见过。

“是你啊！你还记得小学那次被大雨淋成落汤鸡的事情吗？”

他的提问令我错愕，忙在大脑的记忆库中翻找搜寻，他印象似乎非常深刻，以至于继续说：“那个夏天总是下大雨，那天也是一样。你放书包放在头上，在雨中跑到了我家小店门口，”说着他带玩味儿地笑了一笑，“在我家停了一会儿，看雨没有小的意思，又继续跑回家了。全身都被雨淋透。”

突然，那模糊的时光开始一片片清晰，直到完全勾勒出那个场景。

小学在小镇的西北方，我要穿过镇上的古街、小道，花上半小时的时间才能走到学校。那天雨很大，夏天的阵雨对于小学生的我来说毫无征兆，没有带伞的我只能冒雨前行。

这位记忆的见证者以说笑的方式，打开了它，这令我沮丧，甚至感觉羞愧。

那场雨，之所以需要被唤醒，是因为它似乎在我的记忆并没有那样的特别，它似乎没有成为那颗苦毒的种子。我以为父母的缺席在成长的旅程里是理所当然，就像其他人一样。

0 2 相离

但内心对爱的渴望却并没有理所当然地被遗忘，只不过我的回应方式去对母亲的信仰不温不火，当因此与这位上帝的相离，还是隐藏的很深直到那次营会。

那是初中毕业后的暑假，我被母亲送到了教会参加长达两个礼拜的聚会。那是一个需要坐两个小时多的巴士才能达到地方。这里几乎与世隔绝，没有小店、没有人家。只能与几十个初高中以及教会委派的负责人一起，待上两周的时间。对新事物的好奇，帮助我撑过了前面几天，但周而复始的唱诗、上课、祷告，开始令我失去新鲜感，想逐渐逃离这个地方。

但在周末发生的事，成了特别的插曲。聚会安排了祷告阿姨为参加聚会的人一一地祷告，这对我真是件新鲜的事情。但知道是什么事之后，又变得惶恐不安。原来，一群进入以后，在里面大哭大闹，出来一问才知道原来是莫名其妙地交代了生活中的“罪状”。因此，轮到我们这队时，自己只能无奈地进了房门。

一进门，就看见几位年长的阿姨跪在那里，等到我们都坐下后，便询问着我们关于上帝的事，问题类似有没有什么罪，需要怎样帮助我们解决与上帝关系之类的事。我开始并不为然，直到她们开始祷告后，我的心灵在诗歌声中被爱唤醒。

才发现自己并没有对母亲的爱索然无味，相反，它的缺失令我对母亲充满抱怨，尽管深深隐藏在每一次对她的反叛里。但随着祷告的深入，我的眼泪化为管道，打开了心灵里的渴望：这位我看似熟悉的上帝，其实对我来源即模糊，又遥远，在没有预备遇见祂时，借着这特殊的场景进入了我生命。

在祷告声中，那位原本相离的上帝正在走进，还有母亲。

0 3 相送

时间，悄然地走到了高二的一天晚上，那晚也下起了雨。晚自习结束后，我在放学的人潮中冒雨回家。突然，抬头看见，父亲的大巴车在前方向我开来，招呼着我上车。没等我拍落头发上的雨丝，就惊讶地发现母亲也在车上。

我惊奇又故作镇定地说道：“今天怎样想到叫老爸开车来接我呢？”

“看着下雨，就叫你爸开车来，”穿着睡衣的母亲说，“现在有时间了可以来接你，不像小时候下大雨也不能去接你。”

“小时候你们也忙。”我坐下来说道。

父亲回头看了我一眼，回应道：“是啊，记得有一次你全身的衣服都被大雨淋湿。”

父亲的话，又揭开了那被时间冲淡的记忆。没等我回过神来，老爸就将车开到了家。我不记得之后发生了什么，但车上对话的场景却深深地刻画在我的脑海里，回响了许久都没法平静。

原来，我以为那些看似忘记的记忆，并没有在父母的生命中缺席，也牢记在他们在岁月里，等待另一个他们以为合适的时机，用行动来添补曾经的遗憾。而那我们以为无法忘怀的伤害，其实也早已在与上帝相遇的时刻里经历医治，在时间的长河中品尝到和好与饶恕的美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