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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鱼:抢盐与中世纪女巫


cs路易斯:现代人不会再猎杀女巫,不是因为现代人变得善良了,而是因为现代人已经不相信超自然的力量可以致人死亡了。

二鱼:抢盐与中世纪女巫

最近听说又在抢盐了,一阵阵的恐慌情绪蔓延,因为日本核污水排放问题。排放核污水的危害问题属于科学范畴,笔者并非专家,不做论断。但其中的社会恐慌情绪,并非科学判断所引起,而是一种非理性的情绪在群体中的成倍放大所致,这就涉及到认知问题了。其实今天的抢盐和13年前2010年的抢盐事件,惊人的相似,历史不仅是在押韵,它偶尔也在重复。

2010年3月14日,绍兴,正是腌梅干菜的时节,这个时节,绍兴人本来就要买很多盐。再加上日本核泄漏的原因,碘盐便成了人们心中的救命稻草。3月15日,谣言发酵,抢盐消息现网络。同时,盐的地域已经从绍兴、上海扩展至宁波、福建等地。3月16日,谣言扩散,抢盐信息遍布网络,浙鲁粤告急。浙江、广东、山东等地居民前往超市、便利店抢购食盐,导致这些地区当天食盐的销售量比平时猛增了十几倍。随后茂名、阳江、湛江、佛山.南海、东莞、清远等地均出现食盐抢厂现象。3月17日,谣言乱舞,随即官方出面辟谣。

同时,国家发改委、工信部等部委紧急发文称,我国食用盐等日用消费品库存充裕,供应完全有保障。到18日晚,各地的抢盐风波逐渐趋于平静。

由此引发的陶侃和讽刺继续发酵: 我囤了两公斤的盐,你愿意嫁给我吗? 还有人为此次事件写了对联,上联:日本是大核民族;下联: 中国是盐荒子孙 横批: 有碘意思。更有一则笑话说道,世上最痛苦的是什么? 辐射来了,盐没了,世上最最痛苦的是什么?辐射没来,盐买太多了;世上最最最痛苦的是什么?人死了,盐没用完。这样的流行语,也许大家看了只是一笑而过,可是在笑过之后,是否看到这些语言背后隐藏着怎样的问题。

那就是:谣言里隐藏着一个魔鬼,这个魔鬼就是核污染,至于核污染的排放或泄露是否符合科学规范,会不会对人构成伤害则被选择性的忽视掉,这个选择性的忽视,也有阴谋论的影子。日本鬼子总是坏的,他排放这个不是害我们是什么?就像我小时候喜欢打任天堂的电子游戏,就有传言说:日本人故意用电子游戏来麻醉中国青少年。长大后才知道,日本人打游戏的时间比我们更多。

历史虽然偶尔重复,但它却时常押韵,这样的故事不断在上演。

二鱼:抢盐与中世纪女巫

有一部戏剧给了我很大的震撼,《萨勒姆的女巫》里所展现的对女巫歇斯底里的仇恨面孔,至今印在我的脑海里,戏剧是以17世纪真实历史为原型,描写了当几位少女在夜色的掩护下相约在树林子里跳舞时,被当地巴里斯发现,他的女儿受到惊吓昏迷不醒,于是,巴里斯请来别的教区的“驱巫”高手赫尔来到萨勒姆来调查。为了保护自己,阿碧格首先诬陷女黑奴蒂图芭,接着这群姑娘跟着阿碧格一起装神弄鬼、诬陷他人。人们在刑讯之下互相指责,结果竟然造成了四百多人被株连入狱,七十二人被绞死的可怕局面。男主人公普洛克托为了解救妻子伊丽莎白,冒死揭露了阿碧格的阴谋,并交代自己曾与阿碧格有淫乱之事。但是,这并没有这场杀戮。最后,普洛克托为了维护自己的人格尊严,毅然走上了绞刑架。

与抢盐事件类似的是:这里面有一个魔鬼:“女巫”,有一个阴谋论,女巫总干坏事。所以各种人把所有对自己不利的人,想除之后快的人都给戴上“女巫”的帽子。

二鱼:抢盐与中世纪女巫

而几乎同一时代的中国,也发生着类似的故事。

美国汉学家孔飞力有一本名著叫《叫魂》记录了乾隆年间,浙江省的一个小县城——德清县里,冷不丁地爆发出一场妖术恐慌,继而迅速蔓延至整个大清朝。民间传闻,有一帮术士懂得一种骇人的妖术——通过剪取活人辫子而摄取此人魂魄,并对其进行奴役和驱使。

这种传说显然给当时的社会造成了巨大的影响,越来越多的人称自己遭受到了“摄魂”妖术的侵害。一个学龄孩童,因为贪图玩耍回家晚了,怕母亲责罚,便谎称自己被人剪了辫子。家里人十分慌张,连忙带着孩子去衙门报案。经官员反复盘问,惊慌失措的孩子才最终道出实情。

湖南的一个流浪化缘的和尚,被人发现包袱里藏有头发。人们将这个和尚当作摄魂的妖僧,扭送到当地府衙。对于头发的来源,和尚起初死活不肯说真话,后来受不了严刑审讯,才道出实情——这头发是他在当地的一个姘头赠予的信物。

乾隆和文人官员肯定不会相信这种民间迷信,但听说剪辫子,就刺激到了满清皇帝的神经,那时,反清复明的余波犹在,乾隆下令彻查,各地官员就捏造了很多冤假错案来邀功,各地群众也开始借此事去整那些不对付的人。人之恶在这样的环境下茁壮生长。

这里面的魔鬼是“叫魂术”,阴谋论是破坏社会,反清复明。

二鱼:抢盐与中世纪女巫

这些历史,你可能觉得是科学尚未昌明,人之愚昧所导致。但CS路易斯的一句话也许更接近本质:“现代人不会再猎杀女巫,不是因为现代人变得善良了,而是因为现代人已经不相信超自然的力量可以致人死亡了。”

因为“女巫”正变着面具出现,上个世纪的犹太人和地富反坏右,今天的核鬼子,又何尝不是现代女巫。

那么怎么辨别哪些是真实的危害,哪些是被妖魔化的女巫呢?

其实要分清三样东西:

事实、观点、情绪

比如:日本往海里排核污水,这是事实

所以,海盐不能吃了,盐会面临短缺,这是观点。

这样的事实能不能支撑这个观点,就是个问题了。至少目前还没有证据证明食盐面临短缺

因为可能的短缺,所以我对未来恐惧,要去抢盐,这就是情绪

目前,在没有事实支撑的观点面前,一种恐慌的情绪在蔓延,为了证明这种情绪的合理性就必然会出现“女巫”——核污染,鬼子太坏了。

分清事实,观点,情绪的区别,在美国,是从幼儿园就抓起了,而我们的孩子直到成人,还有很多人分不清楚。混淆这三者往往是韭菜的生长土壤。这也是为什么像司马南等贩卖情绪、观点,混淆事实的人能成为网红意见领袖的原因。

二十多年前,在美国有一个辛普森案,当时很多证据都指向了著名橄榄球运动员辛普森杀死了妻子,但陪审员却判辛普森罪名不成立。有媒体采访街边路人(陪审团就是由普通的陌生人所构成):你认为辛普森杀他妻子了吗?大多数人回答:我认为他杀了。接下来第二个问题:如果你是陪审团,会判他有罪吗?大多数人回答:我会判他罪名不成立。你看到这个区别了吗?我认为他杀人,是一种观点,而且带着情绪,因为当时的媒体揭露的证据,以及舆论一边倒地反辛普森。但我会判他罪名不成立,是因为合法的证据无法证明他的罪名成立。

如果问我,要抢盐吗?我会说绝对不抢,因为每年的井盐都吃不完。如果问我,要吃日本海产品吗?我会说,我要等更有力的科学报告。可能我现在不会吃,但我绝对不会把它妖魔化和情绪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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