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至。24度的冬天。窗外阳光灿烂。
落在心里的雪花,渐渐融化。有光的地方就有暖。
一家人带着Panda去晒太阳。婆婆现在已能很熟练地用移位机把Panda从床上吊起来移到电动轮椅上,不再依赖公公帮忙。毕竟老人家是越来越迟钝了。日常生活中你不叫他,他是会忘掉儿子的需要了。
小街的尽头就是一处社区公园,Panda每次来都只坐在公园门口的空地上晒太阳,抬头就是蓝盈盈的天空,没被高楼切割。我们一起去的时候,会把他往公园里引,告诉他往上走能看到更开阔的天,还有池塘,睡莲。他有时会带着疲态说,就这儿吧。头晕。
他望天的神情总像是无声的祈祷,静默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忧伤。他的手不再能举起来,手机里拍的总是地上的小花。阳光下宽宽的肩膀耷拉着,隔一会儿又挺一下,望望天,又垂下。
于是我拍了许多天空、流云、花树给他。又和他玩起自拍,两个大头冲着镜头笑的时候看到婆婆和公公远远走来的小小身影,回头便招呼着一起来一张。就让此刻的笑脸来驱散各自心头沉重的阴影,哪怕只是一瞬。
这一周为了找个保姆,顶替公婆春节回老家探亲,而焦头烂额,内心翻江倒海。
托了好些人帮忙找,甚至想过实在找不到的话,就让公公一人回去看看,可是婆婆坚持要么老两口一起回,要么都不回去。婆婆说,要找保姆,也是两个才行,不然没人愿意来的。
啊?为什么?我能照顾自己啊,这一年多你们晚上不在的时候不都是我在照顾Panda吗?
可是人家进门就看到两个残疾人啊。能说清啥?
半晌回不过神来的痛,还发不出一丝声音。这么多年的努力终抵不过现实的定论,那我还坚持什么?有意义吗?深度的怀疑。
我谁也不责备。传统观念就是一堵墙,人人都在这堵墙里,既受辖制也受伤害。想想婆婆这些年在外面恐怕也是被可怜被伤害的那一个,她说的岂不也是实话?
痛的时候,我们只能各自承受,不能互相安慰,所有的语言都是多余。
也曾无数次的想过放手,分开。各自担各自的担子度各自的余生。至少,会轻省些吧。
于是我跟Panda说,或者我搬出去,让你能请到一个保姆。我自己能行,但照顾别人是很吃力了。而Panda说,你一松手我就掉进深渊了。大不了我们多出点钱,给一个保姆。
夜里睡不去,脑子里全是对神的追问和委屈愤怒的情绪,大雨滂沱般的激烈和撕裂。一个声音说,你就是没用,废物一个。另一个声音说,你是上帝的宝贝,你要坚信!
怎么可能是宝贝?废物吧?
不,你就是上帝的宝贝!你是!
半夜起夜没站稳,不小心撞到衣柜角上,正好撞到动过手术的左眼上,一片金光。剧痛过后顷刻间陷入瞎眼的恐惧,伸手抹抹眼睛,没有血,哦!上帝保佑还能看到暗中的物体!
疼痛中想起耶稣在十字架上的呼喊:我的神、我的神,为什么离弃我?忽然体会到我们在苦难中,他也与我们同受苦难。一个无罪的人代替有罪的,被钉在了十字架上。世界欢庆圣诞的时候,可曾想起,他舍去生命的爱与救赎?
人都是生而残疾,有的外显有的内隐,只是不自知罢了。重要的是,我的价值观念可否被神更新,而不被世俗捆绑?
阳光下独自静思。看Panda也在默默沉思中。想起俩人婚礼上的承诺:无论是富贵还是贫穷,是健康还是疾病,都不离不弃。直到永远。
短短的宣誓,一生的践行。靠的不是我们自己,而是神在我们婚姻中的庇护。人的爱总有枯竭耗尽之时,但神的爱,永不止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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