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五, 22 11 月, 20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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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人的悠长假期(4)曙光

一个人的悠长假期(4)曙光

上的日落很美。

住在海边小镇,每天高强度的康复治疗和训练后,最惬意的时光,就是晚饭后去海边看夕阳落下,晚霞正红。

有天匆匆吃过晚饭出门,迎面遇见隔壁的病友C,慢慢推着轮椅上的一位中年男士,身后跟着两位白发苍苍,步履蹒跚的老人。C说,老人家听我说起你,既是病人又是病人家属,想跟你聊聊。

原来轮椅上坐着的是这对老人家的儿子,因多年前的严重脑外伤,偏瘫失去了生活自理能力,脑子也摔坏了。因为年纪老迈无力照顾,便把儿子送到了重度残疾人托养中心,可又放心不下儿子。因为这个托养中心正好在康复医院,老两口身体又多病,索性住进医院,一家三口还能天天见着。儿子住六楼,老两口住四楼。辛苦的是这老太太,一边要照顾心脏不好,有些痴呆的老头子,一边还要每天上楼去给儿子泡脚,按摩,做点儿子爱吃的面食。忙得腰酸背痛,才想起自己也是一个病人了。

小院里,老太太一双浑浊的眼神,疲惫中透着哀伤望着我,用手指指自己的胸口告诉我:里面苦啊!可是又不能说。

只是静静倾听就好了,不必多言。想起多年前上过的课里,心理学家黄维仁说过的一句话:倾听就是爱,了解中有医治。

康复医院里,住着的大多数病人都是今生再也没有指望回到从前健康时候的人。残疾和失能是心头绕不过去的坎,对于他们身边的照顾者们,就更是一条漫长的马拉松。

在电梯里被一个父亲的吼声惊吓,这已经不是第一次听到他冲着偏瘫的儿子歇斯底里了,我实在吓得不轻,回头说了一句:“你怎么对你的儿子这么凶啊?”他儿子说:“就是啊,你总这么凶!”这中年父亲便不吱声了。

一上午的治疗大厅,终于没有听见一个父亲的吼叫声,悄悄问一位年轻医生,你们怎么从来都不制止啊?年轻医生说,没用的。这些家属们常焦虑急躁,又照顾的辛苦,无处发泄,情绪常失控的。

治疗完一转身就遇见老太太,我叫她张姨。张姨说,小英子,我也正到处找你,想找你帮忙呢。张姨的老伴儿马叔,心脏又出了问题,医院建议他去专科医院治疗,老两口想让我帮他找认识的医生,给看看。

这对老人跟我的父母同龄,都是竭尽全力,又力不从心了。都让我心疼。

选择来这儿住院,就是为了深入了解这家医院新建的康养中心,为日后我和Panda的生活照料寻一个合适的去处,毕竟父母已年迈,兄弟姐妹在家乡又各有各的工作和家庭要照顾。我们谁也不想拖累。

然具体了解之后,发现残疾人康养中心目前入驻的是以没有认知能力的重度智障者为主。护工一个人要照料六个人,喂他们吃饭,帮他们洗澡,一扇门紧闭着,保安坐门口守着,每次进去我都要按门铃。

置身其中,有时也会害怕,害怕中便会想起灵修大师卢云,54岁放弃哈佛大学的教授职位,去到服侍智障群体的“黎明之家”,与智障者同住,全职照顾一位严重智障者亚当。他从亚当身上学会“叫我们成为人的并不是我们的头脑而是我们的心,不是我们思想的能力而是我们爱的能力。任何说亚当是植物或像动物的人是忽略了亚当完全有能力接受并付出爱的神圣奥秘。”

我很惭愧地发现,我里面的爱很少很少,少到还不能够用神所赐给我的安慰,却安慰那同受患难的人。

医院里有心理咨询室,在治疗的空档时间,我溜进去转了一圈,后面跟着的是张姨和马叔,这一对颤巍巍的老人家。我对老人家说,下周我就要出院了,以后你要有什么不开心,可以来找这里的医生,聊一聊心情或许就会好些。老人问:“真可以吗?”医生笑着点头:“奶奶,你让你的管床大夫开个医嘱就可以了!“

我也说起我的困惑,以前我好像很能听别人诉苦,可是现在好像不能够了,总是想注目定睛在美好的事物之上,让自己鲜活轻松一些。心理咨询师说:“你是对的。助人先助己。”

有个傻孩子坐在走廊上,反反复复的唱:世上只有妈妈好。可是他的妈妈自从把他托养在此,就再也没来看过他。

一个人在海边之时,静听浪声低回,将内心的沉重感一点一点涤荡散开。看海鸟在天空中飞来飞去,红彤彤的云霞在天边扯出一条条红丝带,这自然的美景,有着治愈的力量。

医院离海边千米的距离,许多病人和家属,都无法跨越这距离,因为有高高的陡峭的坡。

一位家属找我倾诉,说好想每年能有一个假期出去散散心游玩游玩,可是没有一个机构提供短期的托养服务。这些照顾者像过了极限的弹簧,直至完全变形。

在网络上查询到开始有这样的服务试点,叫“喘息服务”。至于什么时候能在全国展开,还没有具体的时间表,但至少,曙光在前头。

或许我该去看看海上日出了。

盈的一亩田

一个爱做梦的女人,在病痛的煎熬中信手涂鸦,随心写作。脚步无法抵达的地方,灵魂会在逆风中飞得更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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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对于我来说是一次艰难的航行,我不知道潮水会不会上涨,乃至没过嘴唇,甚至更高。但是我要前行。——欧文·斯通《渴望生活:梵高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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