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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 张天翼

大圐圙 人文圐圙
By 大圐圙 人文圐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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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我自己而言，张天翼是现代作家中比较陌生的一个，但他却是上世纪二、三十年代中最富有才华的短篇小说家。张天翼的写作手法不仅摈弃了华丽的辞藻，切除了白话语汇的平铺直叙、繁琐和笼统的病害，而且内容上也有一种严肃的道德意趣。
他将他那一时代先入为主的意识形态视为理所当然，不过他的优点在于能超越宣传的层次，而进一步达到讽刺人性卑贱和残忍的嘲弄效果。尽管他和左派对社会的分析相呼应，但作者的才华非一般左派可以比之。
1928年，张天翼发表第一篇故事《三天半的梦》，这时他才二十一岁。杂志名叫《奔流》，主编不是别人而是鲁迅先生，对于这个年轻人，鲁迅先生大加赞赏。在当时同期创作中，不论是数量还是质量，能和他属于同一水准的只有沈从文。
张天翼的小说可以分为三类：煽动性、意识性和讽刺性。张天翼最好的小说属于讽刺的范围，他一视同仁，不论乡绅还是小资产阶级，他不大分辨阶级和个人。胡风给他的标签是“朴素的唯物主义者”，张天翼拒绝将对社会的写实观察和乌托邦式乐观的教条结合在一起。张天翼的世界是一个腐烂衰老的世界，是一个出卖人而又被人出卖的世界。
《砥柱》这个成语原指社会正统道德的支持者，但却被用在男主角的身上，十分具有讽刺意味。男主是一个想凭借女儿联姻来改善自己前途的厚颜无耻之人，男主十分小心地保护着女儿，不让她受到任何不良风化的影响，结果自己最后闹出一出非常打脸的事情。
《在旅途中》，故事的男主角计三钻子就是阿Q翻版，计三钻子在旅途中受到将军几乎一路的羞辱，而且还是在两个乡巴佬的睽睽目击下进行的，当将军下车后，计三钻子再也遏制不住自己的一腔怒火和羞辱，并对自己大嚷大叫起来：“什么东西！你两百万的家财哪来的！真畜生！老子怕了你！畜生，终有一天我要……这包袱是谁的！”于是，他狠狠地踢了它一脚，那两个乡下人吃了一惊，慌张地抬起练来。
《在旅途中》成为中国人势利眼为题材的特有喜剧，就是社会地位越高的人，越有权伤害次一等地位的人，这个乡村无赖遂成为中国人顽劣通病的一个具体描写。
《中秋》细细品味特别有意思，乡村缙绅葵大爷在妻子的坚持下，邀请穷苦的三小舅子来过节，饭菜放在桌子上很久，但葵大爷并不着急邀请小舅子入席，而是故意和他瞎聊，尽管后者极端饥饿，但仍旧强欢颜笑。那等得不耐烦的小儿子偷偷跑到桌子上吃了一口菜，葵大爷立刻赏给他一个大耳刮子。妻子想阻止丈夫这种残忍的恶作剧，饭菜已经凉的差不多了。
此时，一个佃农过来给葵大爷送了一只阉鸡，葵大爷对阉鸡非常不满，结果佃农鼓起勇气将鸡提了回去。在这样的冲突中，三小舅子感到片刻的欢愉，好像佃农在替自己讲话，但因为根深蒂固的教养，他很快也对佃农的傲慢感到厌恶，并和葵大爷一起赶到门口，帮着葵大爷一起去责备佃农。为了不使自己的弟弟继续受辱，葵大娘只有劝他赶快走路，结果这个穷亲戚因羞愤和饥饿交迫晕倒在地。
葵大爷性格上的残忍不需要阶级来解释，而穷亲戚的悲哀也不需要他有没有接受革命的洗礼来解释。在张天翼的小说中，往往保留了人性真相的一种广度，在同期作家中，很少有人像他对于人性心理上的乖谬以及邪恶的倾向，有如此清楚的把握。
在《春风》里，学校虽然是民主教育的地方，但学生的成分却被校长和老师严格地划分，老师们因为薪水菲薄常向贫苦的学生发泄，而出身有权、有钱的学生，则成了老师巴结的对象，结果这些孩子变得一个个骄横恶毒。
张天翼的讽刺甚至不亚于鲁迅先生，而且在大家都必须遵守某些创作规范之时，他亦能同时保持自己的风格，这确实非常难能可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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