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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在前面/方静
冯版关于闻森的文章我一篇都不会落下,因为太值得读。
记得闻森刚找到工作的时候,有人给我留言说冯版辛苦了半辈子,结果儿子只能当个清洁工,这太打击人了。
我回复:能做清洁工的ASD不足5%。我们很为闻森自豪,为闻森爸爸冯版骄傲。
一个成年ASD孩子,没有情绪问题,自理没问题,还能独立去工作,并且是那么愿意地去工作,为了能去工作,一次次挑战自己的底线,不值得我们为他自豪吗?
而他的爸爸,二十多年的夜班,为的是可以接送孩子上学,现在又为了接送孩子上下班。他有一点空余时间,就为大家翻译资料寻找各种资讯,或者去帮助当地的新家长,或者为国内家长答疑解惑,不值得我们骄傲吗?
闻森复工记
冯斌
六月一日,虽然纽约州每天还是有60多人死于新冠病毒,但是经过反复考量,我们还是同意闻森复工了。
在疫情之中,每个人都受到了很大的影响,当然也波及了闻森的生活和工作。从适应突变的疫情,到学习适应新形势下的新常态,凡是牵涉到变化对闻森都是不容易的。每当闻森需要改变旧习惯或学习新东西时,我们都需要给他一定的预备和练习时间。因为有准备,所以闻森也顺利地复工了。
方姐看到我的记录过程,下任务让我整理出来,而且点名要上下篇。我理解她的用意,没人比她更明白没有过去的准备,就没有今天的顺利。所以我把上篇命名为:”闻森复工记”,讲的是现在的状况。下篇是:”闻森寻工记”,讲的是当初闻森如何挑选这个职业以及完成第一份工作的历程。
因为对闻森而言,工作不仅只是有事情做,也是他们通过工作学习掌握更多的知识、技能的机会,更是培养他们的自信自尊和切合实际的生活态度的最好途径。关于这方面,我们深有体会,也非常愿意分享我们的经历,这会是下一篇文章的主题。
首先向不了解情况的读者们,我先进行背景介绍:
闻森,现在已经20岁了,在一家清洁公司做清洁工,合同是两年,每周15小时,所以他上三天班,另外两天去日护班。
他所在的公司是为残障人士服务的,按照纽约州的法律,他们有优先权取得政府机构的合同。这次闻森工作的对象是纽约消防局的急救员培训学校,他负责的是一座三层大楼的清洁,包括走廊楼梯卫生间还有办公室的清洁工作,他有工作教练,但一般前面几个星期教练帮助闻森适应后,闻森自己就可以独立工作了。
因为都是做重复性的任务,所以闻森不仅学得快,而且也非常自觉。他不会偷懒或迟到早退,他严格按照日程表上的时间工作,即使很多时候大楼里空无一人。
在疫情前,闻森可以自己坐巴士上下班,每天需要转车三次,单程两个小时,但他很享受自己能独立自主。只是在疫期期间,为了减少被感染,一开始是我开车接送他,再后来我们和所有人一样居家了,反而这时候闻森最省心,因为他严格遵守各种法规,他本来就没有社交需要,所以每天的蜗居对他而言,好像是仙境,反而是我们被关得难受。
六月一日,闻森重新上班,这个决定也是我们共同做出的,公司那边没有任何的施压和要求,我们觉得现在应该是安全工作的时候了。
从纽约州的大环境看,目前每日的死亡人数已经在60个左右了,每天新增百余名被诊断者,但在闻森工作的消防局急救员学校里,除了一开始有两名教职员工被感染病逝之外,后来也没有再听到过类似的坏消息。
纽约市急救人员一共去世了四名,包括一名刚毕业从事急救工作的年轻人,因心理崩溃而自杀。这些都是疫情一开始发生的,后来就没有再出问题了,导致这种情况是因为整个社会吸取教训更加小心努力的结果,同时也让闻森所在的公司另外专门雇佣了消毒清洁公司保障安全。
消毒这样的工作是不能完全指望闻森他们来做的,因为他们自身的安全还让所有人担心,更不用说从事保障别人安全的工作了,所以为大楼消毒是其他人做的,闻森他们继续从事的是简单且已经形成习惯的清洁工作。
准备一:戴口罩和手套
闻森也在努力地为复工做调整和准备,他同意了在特殊阶段他需要改变很多习惯,比如练习戴口罩和手套进行工作。
他本来也是要求戴手套工作的,所以这些没改变,但戴口罩是会有些触觉习惯上的变化,我们刚开始打算让闻森尝试妈妈为他准备的全面孔的”面罩”,不仅可以盖住嘴鼻,还可以包住耳朵以及脖子,闻森使用后立即出现了不适反应,因为这碰到了他非常敏感的耳梢和脖颈。
他虽然愿意戴上,但他的全部注意力都转移到了时刻防备“敏感部位”不被触及,这是他生理极限的所在,我们无法轻易地逾越,他完全不能把精力投入工作,所以我果断决定改用传统的口罩。
刚开始的两天,我们只是让他适应熟悉,所以只要他戴上口罩就是成功。我拍了照片后很多朋友说,闻森的口罩戴得不规范。虽然我知道,但不去纠正闻森,因为即使他戴得半吊子,这已经是他很大的让步了,我们的目标是他能在上班的五个半小时中全程戴口罩,所以一开始也是只要求他戴一两个小时,后来再慢慢加到五个小时,他已经练习了一个星期了。
准备二:消毒
因为闻森戴眼镜,所以我们还教导他万一镜片起雾了,如何擦干、如何避免。
回家之后,他也需要严格遵守我们家的防毒程序:眼镜,手表,钱包,手机需要消毒,手套口罩丢弃在垃圾桶,工作服裤子放到门口专用的筐里待洗,鞋子留在门口不能进门,然后他必须立即去洗澡。
准备三:喝水吃饭
另一个重要的改变,是让闻森不在上班时间吃晚饭。本来他一直有晚饭休息时间,可以坐下来吃饭,晚饭都是自己带的,临行前热好,一般到了休息时候还有余温,他正好也不喜欢太烫的饭菜,所以晚饭休息时间是他期盼的,但现在要小心了,在外面吃饭带来了很大的被感染的危险性。
闻森同意回家再吃饭,如果饿了就只能忍着。好在我会去接他下班,他不用转两个小时的巴士再回家。至于这多出来的半小时的休息时间他怎么办,我们和闻森商量,如果他不累就继续工作。
喝水的问题也是,过去他总是去喝沙滤水(Tap Water),他会接触很多人接触过的东西,现在我们让他改喝自己带的瓶装水。
过去闻森一直是坚持到达工作场所才换上工作服,这样他就需要去自己的工作间,打开衣柜,这样又多了一个接触的风险,现在我们要求他在家里穿好了工作服再去上班,这样避免了工作间带来的额外风险。
这些都是我们事先为闻森复工做好的准备,好在他非常愿意继续工作,也明白疫情的严重性,所以我们和闻森的合作很顺利,他也做出了很多的努力,这也是我们同意他复工的首要条件。
准备四:安全问题
至于目前社会上的骚乱抗议等等,很多不了解美国情况的亲朋好友们会担心,其实那些只是部分地区部分时间发生的,除了那几个热点,其它地方平静如初。
我们夫妻俩一直都是在家上班,我们住的居民区也没有骚乱,闻森工作的场所属于纽约消防局。在美国,和警察的冲突从来不绝,但和消防队的冲突似乎从来就没有过,因为大家都知道消防队是救命的,是最受尊敬的工作,所以我们根本不担心闻森的安全,当然我们会全力关注。
对闻森而言,为了继续工作他愿意做出任何改变,对我们而言,他愿意接受改变比他赚了多少钱更重要,也更令人欣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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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相隔了二个多月之后,闻森再去上班,消防局训练基地里面还是安安静静、人员稀少,大概是因为特殊情况,本来大楼里很多急救学校的年轻学员们,估计现在都上了第一线,学校里几乎空无一人。
闻森去办公室签字报道,还需要电话打卡,进去了好几分钟还未出来,我跟进去后发现他刚好完成电话打卡,他说自己一开始有些忘记怎么做了。
我们来到他的办公室,见到了主管,闻森的任务依旧还是老地方老任务,但到了他负责的那栋楼,他发现自己忘记了大门的密码,之前他全凭记忆没有将密码存在钱包里(需要回家补上,他的密码工号等都需要抄下来放在钱包里以防忘记)。我们只能再次找主管,得到密码后进入大楼,里面鸦雀无声,一个人也没有,平时大部分情况也是如此,闻森独自打扫这三层大楼。
我看这里无人就跟着闻森进入了清洁间,他又回到了自己熟悉的地方、熟悉的工作,没有其他人打扰他,让他如释重负。
希望这一切又从头开始,平平凡凡,平平安安。
插个花絮
know him inside out(吃透他)
我对这个视频说明一下:
在闻森复工之后,为了尽可能地减少他与外界的接触机会,我会去他的办公室外面等他下班。那天我接他下班,看见他从工作的那栋楼走出,然后去另一栋楼的办公室签字打卡,最后才会上我的车,所以他从我面前走过,一点表示也没有,视我如空气。
我不吃惊,因为这是这几天的例行公事而且他还在去打卡的路上,他不理我也是闻森的”正常”,但对很多人而言这就是”怪异”,所以我拍下了这段视频给大家看看,本来也是好玩,很多朋友也是捧场,有的说是闻森心无旁骛,有的说他刻板认真,有的说他没看见,这些说法多少都有点道理,但说得最准确、透彻的是两位资深妈妈,一个是方姐,一个是久娘,两位都是我学习的前辈,果然见解不凡。
闻森的这个行为最大的原因是他当时正在去办公室打卡的路上,他的眼里只有当前要做的既定的目标,而没有我这个偶然进入他程序之中的插曲。所以不是他没看见我,也不是他不理我,而是还没到”理我”的时候,事实上他的程序是:去办公室签字打卡,再出来上我的车,等他安全带系好后,才是和我打招呼的时候,我们会简短地交谈几句今天的工作情况,都是我问他答,很快对话就结束了。如果之前我要打断他询问,他会让我等等,等他做完这些再说。
如果理解了这一点,就会知道他看起来怪异行为的原因,是因为他当时只顾得了既定的程序目标,而无暇对付额外的任务。
在一般的情况下,他的日常程序是他最重要的任务,而周围环境的社交需要则是他最不关心的方面。对于我而言,闻森在路上见到我不打招呼并不是一个需要干预的事情,但既然大家对此进行了讨论,我也尝试和闻森解释,如果路上遇到熟人或同事,不打招呼而且视其为空气,是一件不礼貌的事情,所以即使是看见了我,即使你不需要和我讲话,但也需要示意一下,闻森同意了。
下一次闻森远远地就向我招手,算是完成了任务,但那一次他身后跟着一家三口,他们像是来公园散步的,应该不认识闻森,也应该不会和闻森打招呼,但我看到闻森屡屡地转过身去,我明白他是因为困惑对方是不是他认识的人,对方说的话是不是在叫他,他是应该打招呼还是不应该。过了一段时间后,他终于踏实了,对方不认识他也没有叫他,他安心地走自己的路。
与人打交道永远是闻森的困惑和困难。
之所以把这个故事写下来,也是想表达自己的一些想法和体会。作为一名和自闭症打交道二十多年的“老家长”,我们是不是早就搞定了一切、摸透了一切?孩子是不是只要从小干预、强度够大就可以彻底省心?是不是十四岁争取到“合格证”就可以一直有效下去?
我想对此各人有各人的回答,我看到有的牛的可以一口吞下天,也看到有的悲观的怕被天压死,但是我也没兴趣试图回答那些问题,对我而言,重要的是闻森的过程,而不是我的目标。
在闻森开始青春期之后,我决定不再以干预为唯一的目标,而是应该在接受的基础上再考虑干预的必要,也就是接受闻森可以被社会、被集体、被别人、被家庭容纳的自闭症特性,干预那些会危害他、损害他、阻碍他利益的自闭症特性以及非自闭症的种种。所以当闻森出现一个新的行为时,我会考虑:这是一个可以被接受的行为,还是需要介入干预?
有的时候选择比较明确,有的时候自己也难以定夺,但至少我在认真地为他考虑,考虑的是他的本质,他的利益和他的前途。
我永远不知道他的下一个难关是什么,是什么原因,该怎么做。我已经知道的是“他活到老,我学到老,他学到老,我帮到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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