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六, 14 12 月, 20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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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庭共读丨第14篇:半翅蝶(下)

家庭共读

第14篇

半翅蝶(下)

有关医院



小编语:文末的家庭讨论问题可以帮助我们更深入地思考和应用,欢迎家人们留言分享哦。

片尾曲歌名:10000 Reasons
原唱:Matt Redman
翻唱:Ajay Joseph Syam VS


01


周三晚九点半,医生办公室。


“……活检……恶性……扩散……化疗……”


这些词一出场,把跷跷板另一头,这几天堆上去的天蓝色行李箱、香水柠檬汁、芝士牛肉,统统震落在地。


他继续往下讲:“就是例行程序。小手术。非常小。”我听明白了。关键在于,手术过程中取出来的另外半边“翅膀”,它属于哪种级别的恶性肿瘤,是否已经扩散。


第二天七点二十到病房,弟弟已经换好衣服,看到我拖着24寸行李箱进来,他笑了笑,临出门,忽然说再去趟厕所。头天麻醉讲座中,程序在PPT中一页页看过了。


随身挎包里装着弟弟的手机以及万一会用到的手机密码,大有一种被托付了全部身家的感觉。如今,什么都是手机里。送他进去时,医生跟某个患者家属问手机号,以为待会儿也会问我,突然脑子一片空白。


我的手机号是什么?


想不起来,慌忙查找通讯录。


抬头,弟弟已不见身影。



跟一大群家属坐在等候室。果然如朋友所说,“等候手术结束的时间里,书,是根本看不进去的。”


六月中旬已算盛夏,平日穿短袖到午后还觉热。等候室在一楼,本就阴凉,感觉医院整体温度比其他室内更低五度。我穿长袖长裤,越坐越冷。第一排的时髦女孩外出回来,手里多了杯咖啡。我想回病房换厚衣服,又担心在这期间手术结束,找不到家属。五分钟,十分钟,十五分钟,没听到弟弟名字。有这点时间,早就去换下来了。于是起身回病房,直接换了条厚裤子和法兰绒卫衣。回来坐下,暖和多了,又觉得再等几个小时也没问题。


七点半进手术室,大约十一点半左右,接到通知,手术已经结束,正在等待麻醉苏醒。还说让我上去看看切下来的“东西”。给弟弟做手术的主任清瘦儒雅,稍微年轻一些的医生站他旁边,用手托着袋子。


“你看一下。”


有半个鸡蛋那么大。猩红发黑。扁扁的,装在透明袋里。第一次看到鲜活的人体器官,还没来得及产生什么感触,医生就把它拿走了——要赶紧送到化验室。


回座继续等待。


等待手术的三个多小时感觉那么短,等待麻醉苏醒的三十多分钟,漫长。



思绪万千:那坨小肉块,和医生口中的“蝴蝶”相去甚远。平时看人,都被服装造型和谈吐包裹着,社会化的人。休息日下楼取快递,如果没抹粉底,都想戴口罩。“当你意识到人体某个器官存在的时候,就是它出问题的时候。”每天拖着这具皮囊,并没有和它相处过。有时候把它当作一匹马,鞭打它,催促它,“跑!快跑!你看看人家!”巴不得马儿晚睡早起,不眠不休,血管里流动着热美式。


弟弟被蓝色褥子包裹,从手术室推出来,看到他的脸,眼睛睁着。听到叫他名字,应了声“嗯”。我有点想哭。似乎是在迎接一位幸存者归来。


亲戚家奶奶平日健康,高高兴兴去接受白内障手术义诊,医疗事故,没能再醒过来。朋友住院,隔壁躺着位年轻女孩,微整容手术麻醉出了问题,终身瘫痪。身体,是个牵一发而动全身的存在。



02



弟弟进了术后观察室。不能用手机,整日直挺挺躺着。一门之隔,我在走廊坐着。护士有时会开门喊谁谁谁家属,让去准备这样那样的东西,或者有什么状况要沟通。尽管可以打电话,但躺在床上的病人,知道自己家人就在门外,感受挺不一样。躺在观察室真是煎熬,近乎与世隔绝,只有你自己,护士、护工,还有身旁呻吟的病友。


趁着护工开门和其他家属沟通,我隔着门缝,抓紧机会问弟弟:“喝不喝大口茶?”因为要吃得清淡,担心他嘴里太寡淡。然后又问护士可以喝吗?征得同意后点了外送递进去。


护士估计想,天啊,都住进观察室了,这人怎么还惦记喝大口茶,是有多好喝?第二天,好巧,我们看到观察室的护士提着四杯同品牌的大口茶匆匆走过,不禁莞尔。



我离不开咖啡,病房里,先是冲泡挂耳的焦香久久不散,后来,弟弟好朋友来看望,知道他爱吃榴莲,提了个过来。尽管套了层层塑料袋,又放进柜子深处,那味道依然杀伤力十足。


我们甚至体验了医院“野餐”,中庭走廊有排椅子,是默认用餐的地方。有顿晚餐,我们点了外送,拿出一次性桌布,摆上了寿司、披萨、越南鸡丝卷、香蕉和菠萝,和弟弟朋友一起吃。吃完又围着手机看脱口秀,咯咯笑。


这趟下来,可真把住院住成了旅行的氛围。回看日记,写下了好些感恩事项:


比如弟弟的朋友刚做完类似手术,提供了很多经验和帮助;


手术安排在了清晨第一台,医生精力体力最好的时候;


术后,病床通常会变,这样就要把行李搬回家,之后又拿过来,但弟弟碰巧仍旧回到了原病房,只不过换成隔壁床,免去了来回折腾;


同室病友和家属非常和善,好相处;


换床需要搬动弟弟,护士让去找男家属帮忙,有人拒绝,有人很热心,感受到“我们常常倚靠陌生人的善意而活”;


弟弟切下来的半边“蝴蝶”,化验结果是最轻的类型,没有扩散,不必再做化疗。


……





03


曾有学生问老师玛格丽特·米德,您认为文明诞生的标志是什么?这位人类学家没有回答陶罐、宗教艺术品……


她说:是一块断裂后又愈合的人类大腿骨。


“采猎社会里,大腿骨折需要六周左右才会愈合。这期间,受伤的人无法独自行动,会很快成为野兽的盘中餐。”


“而一块断裂后又愈合的骨头,意味着曾有人花时间陪伴伤者,为他包扎伤口,把他背到安全的地方,并一直照顾他直到康复。”米德认为:

“帮助他人渡过难关就是文明的起源。”



姑姑曾两次命悬一线,遭遇车祸、脑脊液流出,爷爷(弟弟外公)离世前那几年,数次进出医院。最严重的一次,他们父女俩,一个躺在九楼,一个躺在四楼。我在外地工作,不过是飞回来几次,待一待就走。姑父那时还没退休。是弟弟不断请假,回家做饭、熬汤、榨汁,办手续,楼上楼下跑。


他感慨,以往都是他在医院照顾别人,这次位置换了,变成自己躺下。我想,每个人一辈子,都会经历如此的角色互换,陪伴、照顾他人,也被陪伴,被帮助和照顾。受伤的人,无法独自行动。世界是一座巨大的医院。每天都有人受伤,但总有人会愿意成为他的另一半翅膀。


医院,于我,早已不再是遥远记忆中,那个黑漆漆、冷冰冰、酸溜溜的地方。它有了温度,有了新的故事:爷爷弥留前夕,它是我与爸爸和解的地方。妈妈动手术,它是我弥补遗憾的地方。它也是很多人流泪默默祈祷的地方。是《楚门的世界》里,照明灯从天而降的地方——在这里,有的人平生第一次,对生命真相发出探问。


弟弟出院后,我们相聚再聊,关于这次住院,留在记忆里的,是许多个感恩的细节,是笑点同频,是彼此在场。如今,我对医院的感受变了。它就像人生——


“近看是悲剧,远看,是喜剧。”




家庭讨论:

1.假如外出旅行,要找一位同伴,你会选择谁,为什么?

 

2.头脑风暴:你是某家医院的院长,想对医院有所改革,你计划做出哪些改变



作者简介

陈京,前媒体人。现学习写作散文和小说,兼职老师。

喜欢这十个词:日记、桌游、游泳、对话、咖啡、小狗、感动、旅行、剧组、信。


THE

END




孩子的苦心,对家庭的细心,对配偶的耐心,对关系的存心——生活,其实就是一颗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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咱们跟睿欣老师一起聊成长,记录在这里。喜悦与你们分享,因为自己有需要时,总想揽着人一起得饱足。此账号下的文章转载自公号“结伴用心生活”(ID:Hearty_Lif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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