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铭铭一家是武汉普通的一个家庭,在此次疫情中,相比于在医院求助的患者,他们一家人尚且是安全的,但身处疫情中心,这份安全感又极其有限。
铭爸说,有生之年,从未想过会用这种方式度过假期,在疫情中经历了忐忑、惊慌后,更能体会到平凡生活的可贵,以下是我们的编辑大黄蜂对铭爸的采访。
我和妻子都是土生土长的武汉人,铭铭马上8岁,之前曾在以琳干预一年多,2018年底返回武汉,目前上一年级有陪读。去年12月底,我隐约听同事提起过病毒性肺炎,那时铭铭正在冲刺期末考试,公司年底的安排又特别多,当时就随耳一听根本没当回事,冬天流感高发,肺炎太常见了。
2020年1月初,岳母正在进行第二期化疗的最后两次住院治疗(去年8月份做了尿道癌手术)。有一天,妻子匆匆打电话让我赶紧去医院把岳母接回家,因为在那个医院工作的凤(妻子的闺蜜)告诉她,出现了一例严重的传染病,老人抵抗力太弱,打完化疗针就离开医院。
期末考试过后,铭铭休息的那几天,上午由奶奶照顾,下午妻子工作结束就把他接回家。1月10日左右下班后,妻子神情紧张几乎有点语无伦次地同我说:明天我请假不去上班了,凤说她们医院确定了有非常厉害的肺炎,孩子的特长班也先不去了。接着她给我看了凤发给她的照片,发热门诊的长队和医护人员们的双层口罩。
我有点震惊,第二天按照妻子的要求上班时戴上了口罩和消毒纸巾,那天还有同事取笑我“已经辟谣了,看你吓的。”
不到一周的时间,公司再没有同事觉得这是谣传和玩笑了,因为有同事的亲戚中了招。公司提前三天放假,空闲下来我便关注到更多关于病毒性肺炎的信息,心一下子揪了起来:怎么本地网上的求助信息这么多?
岳母一天多次电话叮嘱我们不要出门,说有病友进ICU了,据说是被其他科室的护工传染了肺炎,医院里所有的医生护士都穿上了防护服,劝大家提前回家。
1月20日的时候钟南山院士来到武汉,我想应该可以松口气了,却听到了要封城的消息,一下子懵了,除了听说过非典时的北京和震后的汶川有封城史,我们这里前所未闻。
就这么短短几天,和我一样的很多武汉人陷入了恐惧和慌乱,疯狂抢购、囤货,内心各种不安,我们和双方老人都在武汉,虽相距不远可毕竟住在三个地方,老人们虽腿脚不错可过年怎么办,一旦封城交通管制后如何相互照顾?
岳母还有最后一针化疗没打,而凤说最近不要再去住院,几乎所有的科室人员都被紧急调往发热科和呼吸科,她的同事已经有被感染的。
我拉了满满一车吃的用的给父母们送去,一度闪念要不要全家去上海旅游避避风头,我的哥们儿在那边,岳母的治疗也不会耽误。
武汉封城,我们全家选择了留守,更多坏消息甚至噩耗传来,同事的朋友、朋友的亲戚、小学同学一家……在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武汉人的社交圈里,居然有这么多人被病毒侵袭,我这个躺下就睡着的人有近两个周的时间夜不能寐,各种胡思乱想,手心里总捏着汗,后脊背滋滋冒凉气。
妻子一向心思细腻又爱干净,铭铭在家里不吃饭、学习时都让他戴着口罩,一天催促我们爷俩洗十几次手,每天都把家里所有家具、坐便器、门把手用消毒液仔仔细细地擦洗,雷打不动每天两次打电话监督四个老人测体温、嘱咐他们尽量不出去、出去一定戴口罩、回来必须先消毒清洗……
洗衣做饭带孩子做清洗,原来被老人承担了一多半的家务压在妻子身上。铭铭有时闹着要出去,这个有小钢炮性子的女子却反常地极少发脾气,可我明明看到她接打电话时的手经常抖。妻子的睡眠时间稍微比我长点,她的身体太疲惫,几次都是我帮她捶着腰就睡了过去,可半夜我迷迷糊糊中能听到她的辗转反侧和长长的叹息——她的心理压力并不比我轻多少。
除了没心没肺的儿子能同往常一样酣睡,其他六位家庭成员全部出现了失眠或早醒的症状,我知道这就是焦虑和恐惧。
勉强打起精神看春节晚会,结果频繁被电话打断,外地的朋友同学亲友们拜年信息还没看到和一一回复,大家的拜年电话就全都打进来了:风暴中心的我们,成了大家最牵挂的人。只是被所有人牵挂着的感觉好像失去了往年被零星的人牵挂着的幸福感,装着强颜欢笑接听电话的我觉得委屈甚至有点怨气,为什么是我们武汉这么倒霉?!大概这就是传说中的悲凉。
疫情播报中的确诊数字每天以数千计的速度在递增,微博和朋友圈里的呼救信息更是铺天盖地,我和妻子都关闭了微博也尽量不看手机,其实我们的胆战心惊正在转变为垂头丧气。邻居群里有人说小区有确诊病例,在发牢骚骂人出气,可我们家怎么没人来调查、测体温?这样下去,不仅家里粮食蔬菜空了不敢出门,连两个顶梁柱的精神也要垮了。
我和妻子这对曾经动不动就“火拼”的麻辣夫妻,成了不但能在白天亲密合作携手带孩子的搭档,还成了彻夜长谈的伙伴,睡不着的我们回忆着从初识到当下一起走过的日子、闲聊我们各自的同学老师朋友同事、整理着养育铭铭的点点滴滴——不约而同地都不再畅想以后,能渡过当下这一“劫”未来才有下文。
大概物极必反的原因,那些叫人不痛快看了更憋气的事情被报道后,我的心突然没那么慌了,既然已经深陷泥潭,干脆过好每一天。
小区完全封闭了,我利用自己的人脉,联系到帮忙送蔬菜水果上门的人,为邻居们提供点方便,同时也有利于自己和家人的安全健康。
每天和妻子利用空闲时间就反复收听干预课程,比如以琳星的免费网课、学习宝典里的融合策略,增加了带孩子写日记的项目。还找到了我们一家三口能一起做的室内运动,每天两次每次二十分钟互相鼓励着完成,每天安排唱歌、全家捉迷藏等娱乐项目。
家里的笑声渐渐多起来,我们的睡眠好像也好了一些。每次下楼倒垃圾取菜的时候我的手心里还是有汗,妻子接电话的手还是偶尔会抖。
火神山、雷神山两大医院快速建成并投入使用、越来越多的医疗队伍和医疗物资到位、各省人民一对一开始帮扶湖北……确诊人数在攀升,我们心里的焦虑值在下降。终于有那么一天,武汉的新增确诊病例破了万,我们全家相互打电话鼓劲儿:这是真正的有地方收治了,踏实了。
心安定下来,才有了更多思考的能力,发现自己真的有太多幸运、有太多人要感激:能有机会比较早得到消息做较为充分的防护、能早放假躲避来势汹汹不可控制的大面积传染期、能在家处理工作而且基本不会影响收入、双亲安然无事、妻儿平安健康可以日夜相守而且更加相互体贴理解,远方亲朋们的挂念关怀、邻居社区的互帮互助、逆行向前的白衣天使、各地不遗余力地扶持援助、许多默默奉献的普通人们……
虽然难,但拥有的何其多,正是因为所有人的齐心协力,像我这样的普通家庭才能在疫情之下平安生活。
当前疫情总体已经得到了控制,我们还是响应号召不敢放松警惕,继续在家宅,至少到月底。孩子的网课已经在进行中了,陪他上课的时候,看到直播课堂里老师和同学们的笑脸,仿佛看到了母校校园里一簇簇含苞待放的樱花。
这个假期太长了,身处疫情中心的我们一家,比任何人都盼望着平凡一天的到来,相信不久,我们就会相约珞珈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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