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按】信系列用一本书来回答读者问题，本文为第十九篇，与爱才是系列”校庆忆恩师”是姐妹篇，欢迎对照阅读。
【题图名】unmoving（静止）
【创作年份】2023 【尺寸】120*120 cm 【媒介】棉布、色粉、油画棒
【艺术家】黄君玲 湖北美院 东湖masion 191画廊
最近有个持续霸榜的新闻：“中专女生拿下阿里全球数学竞赛第十二名”，报道刚出来我就给女儿看了，挺励志。直到后台有些读者问我：小万工，你怎么看？我才发现，同样的新闻，在各大网络平台完全割裂的舆论风向：
某乎——完全质疑
b站——半信半疑、举证倾向于造假
微博、红薯——基本完全相信，新女性标杆
抖Y——当世华罗庚、国士无双
这割裂很有趣，越懂数学的平台越质疑，越公共的平台越爱造神。
我高数不好，无从评论女孩真实的数学水平，网友们的打假似乎也有道理。但是从教育的角度，我反而觉得女孩的真实数学水平没那么重要，社会如何能更好地对待一个对数学有兴趣的女孩更重要。
读到女孩的官方报道，让我想起一本好早前读过，印象深刻的书——《你当像鸟飞往你的山》，一本非虚构作品，记载一个在地狱开局原生家庭中通过教育改变人生的“天才少女”的故事。
所以这周，我借这本书来聊聊“天才少女”的养成。
一
书中的女孩叫“塔拉”，之所以说是“地域开局”是因为女孩的父亲反智且偏执。
他们家在美国贫困山区，有七个孩子，父亲不让他们上学，认为公立教育和大学都是“洗脑”；敌视医院，不让孩子接种疫苗，哪怕“生娃”和“车祸””烧伤“这种严重事故，也只能在家用“精油和草药”疗法；反政府，不给孩子办出生证明，带孩子在山上垃圾场的废铜烂铁中做分拣工作；极保守的对待女性，认为女性的工作就应该在厨房和家里，塔拉衣着稍不得体就被骂成妓女；积攒财富和物资，预备世界末日。
女孩在十七岁前从未踏入过教室，在如此家庭环境中长大，被哥哥家暴，却成为哈佛大学和剑桥大学的历史和哲学博士。
她是怎么做到的呢，女孩有个好哥哥，也就是这个家庭的排行老三的男孩，叫“泰勒”。他十三岁时逃离了家去上八年级，后来上了杨百翰大学，普林斯顿的博士。
女孩命运的转折点源于和哥哥的一次谈话。
泰勒对妹妹说：“去上大学，杨百翰大学接受在家教育的孩子。“
塔拉说：“我不会被录取的。”
泰勒回答：”你会的，只要通过ACT，一个很烂的考试。”
女孩尝试了，她逃离了禁锢自己的原生家庭，人生就此改变。
塔拉的这本书扉页只有四个字：献给泰勒。
二
我注意到中专生姜萍和她的老师王闰秋，也有一段很类似的对话。
王老师建议姜萍报名参加阿里全球数学竞赛。
姜萍的反应和塔拉一样，说：我不配吧。
王老师鼓励她：这个比赛没有门槛的，可以一试。
女孩才鼓起勇气去尝试。
访谈中王闰秋说：我觉得如果我有领路人，也许我的人生也不一样，所以我想尽我的可能来帮助他们，让他们知道还有不一样的未来。
我愿意相信这位老师是真想帮助这个孩子。
后来有很多人出来打假，质疑王老师为名为利，带着孩子造假，我跟理老师讨论这件事，他给我讲了一个故事。
理老师刚入行师从一个物理特级教师，她物理教得很棒。一次，有个物理基础很差的孩子来补习，特级教师教了他一些内容，然后出了几道简单题给他做。
这几道题孩子基本都做错了，老教师却把答卷快速收起来说，你做得很好，基本都对了，跟着我好好学，你的物理肯定是能学好的。
理老师不解地问：孩子明明做错了题，为什么把错的说成对的呢？
她说：这个孩子明显很没有学习的信心，所以在第一阶段，最重要的不是教授知识，而是给他建立信心。
物理和数学一样，是精确的科学学科，对错分明。但那时理老师知道，孩子的路还很长，对于教育而言，知识有时反而不是最重要的。
三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教育就是为孩子提供关于“可能性”的想象力。
ACT事实上是不是一个“很烂”的考试我不知道，但这句话让塔拉鼓起勇气申请了她以为自己不配进入的大学。
阿里全球数学竞赛有没有门槛我不知道，但是王老师的鼓励确实让所有中专的孩子看到了学习数学的“可能性”。
善莫大焉。
正如《你要像鸟飞往你的山》的作者塔拉在一次访谈中所说：
教育意味着获得不同的视角，理解不同的人、经历和历史。接受教育，但不要让你的教育僵化成傲慢。教育应该是思想的拓展，同理心的深化，视野的开阔。教育不应该使你的偏见变得更顽固。如果人们受过教育，他们应该变得不那么确定，而不是更确定。他们应该多听，少说，对差异满怀激情，热爱那些不同于他们的想法。
四
我最开始读这本书就是被书名的意向吸引：一支铅笔勾勒出大山的轮廓，一个女孩站在一座山头，眺望远方的崇山峻岭，一群飞鸟向着远方的山林飞去。
事实上《你要像鸟飞往你的山》这本书的英文书名只是一个简短有力的单词“educated”，中文直译是“受教育”。但英文含义明显更丰富，还有“引导”和“成长”的含义，直译很难传神。
后来我读到译者为了想出作者满意的书名，翻阅她的Twitter寻找灵感。其中有一条跳脱出来：
纽约时报书评发问，如果把一本书纳入高中课程，作家们会推荐哪本书？塔拉的回答是：《BIBLE》，它拥有文学作品所有的一切。
译者灵光乍现：作者从小没有上学，仅凭借阅读《BIBLE》和《THE BOOK OF MORMON》学会了阅读和写作，书中十几次提到《BIBLE》，有多个小标题典出其中。
她立刻想到了诗篇11篇，你当像鸟飞往你的山（Flee as a bird to your mountain）。这句话本身有双重解释，一种是“逃离”，一种是“找到新的信仰”。
我感动于这个书名的翻译，一方面是因为它直入人心的贴切。另一方面是我读这本书的过程中震撼于父亲扭曲和偏执的信仰给一个女孩的童年带来的深切苦难，然而即便如此，女孩自小读到的”BIBLE”仍然能成为滋养她学术灵魂的无尽宝库。
五
只是挣脱的过程极尽艰难，正如书的作者自述中说：
一个十七岁前从未踏入教室的大山女孩，却戴上一顶学历的高帽，熠熠生辉。只有我知道自己的真面目：我来自一个极少有人能想象的家庭。我的童年由垃圾场的废铜烂铁铸成，那里没有读书声，只有起重机的轰鸣。不上学，不就医，是父亲要我们坚持的忠诚与真理。父亲不允许我们拥有自己的声音，我们的意志是他眼中的恶魔。哈佛大学，剑桥大学，哲学硕士，历史博士……我知道，像我这样从垃圾堆里爬出来的无知女孩，能取得如今的成就，应当感激涕零才对。但我丝毫提不起热情。我曾怯懦、崩溃、自我怀疑，内心里有什么东西腐烂了，恶臭熏天。直到我逃离大山，打开另一个世界。那是教育给我的新世界，那是我生命的无限可能。
我不知道姜萍未来会如何，但是看到一个女孩自信地在屏幕前说：服装设计是我的plan A，数学是我plan B的时候，我知道教育已经给了她一个新世界，那是她生命的无限可能。
|全文完|
以下是这本书的链接，有兴趣的朋友可以购买阅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