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歌灯火下,白衣杂绿衣。连环腕相握,旋步作团圆。阿奴吹短笛,雀跃狎寒威。
——彝族古歌《箭杆场观罗武踏歌》
赤沙
彝族音乐人
沐诗乐队主唱
“原野上的声音”民族民间音乐采集计划发起人
中央民族大学中国少数民族艺术硕士研究生
第六届·中演协音乐创意人才奖获得者
第四届·雅克·藏羌彝原创音乐金曲奖获得者
长期深入山区采集民族民间音乐,在民间音乐中探索更多可能性。
【对话背景】二鱼:我旅行时一般会听纯音乐,听歌很少,只有两个人例外,一个是王向荣的陕北民歌,一个是《原野上的声音》,原生态音乐总是让我炙热。直到有一天,《原野上的声音》主唱赤沙邀请我参加他的演唱会,我才知道主唱是一位年轻人,我以前一直以为是饱经沧桑的歌者,因为他的音乐里有一种岁月的沉淀。赤沙和和俊麟从彝族出发,正在各民族中采集原生态歌者的声音,在此基础上创作,形成一张声音的地图。我们的对话就从他的音乐故事开始。
二鱼:
可以先讲讲你和音乐的故事吗?
赤沙:
我很小的时候就很喜欢音乐,喜欢听!儿时经常能听到外婆和妈妈唱民歌,读书以后就爱上网找好听的音乐。
后来离开凉山到成都读书,学习艺术后,才开始慢慢上台去唱。
2015年跟伙伴们一起参加大学生音乐节,在训练营里开始尝试创作,这才打开了我的原创音乐之路。
二鱼:
你常年穿行在山区里寻找音乐灵感?
赤沙:
我出生在凉山州的甘洛县,整个童年时光是在山里外婆和奶奶家度过的。
二鱼:
彝族的歌曲对你影响在哪里呢?
赤沙:
那时候就是跟着村里的小伙伴一起去放牛,去很远的山谷里,让牛吃草,我们就去游泳掰玉米烤。
二鱼:
很美好的回忆,我去过很多次凉山,那里的人从小就会唱,你音乐的启蒙是小时候,还是系统学习艺术后呢?
赤沙:
我觉得童年的生活让我靠近传统,不管是文化环境还是各类民俗活动中的民间音乐,耳濡目染之下影响是刻在了潜意识里的。
二鱼:
那你在学习了艺术之后,这些潜意识里的东西迸发出来了?
赤沙:
我觉得是小时候!我小学的时候就很爱唱歌,常常模仿他们唱民歌,也模仿张学友。
二鱼:
嗯,听得出你的音乐和那些流行歌手不同,也和原生态歌手不同,那你如何定义自己的音乐呢?
赤沙:
或许是我离开了凉山的文化环境后,会想念会思考故乡的事物了。再加上艺术学习打开了我的表达方式,从这里有了一个转化。
二鱼:
能谈谈这个转化吗?
赤沙:
我对自己的音乐定位分两个阶段,第一阶段是沐诗乐队时期,这个时期所创作的作品更多是以个人情绪表达为主的音乐。比如20岁时写的《童谣》那就是发呆时想念儿时的家乡所写的,描述家乡的环境与儿时的故事还有自己的思念。
第二个阶段是《原野上的声音》时期,从2017年开始每次回凉山,我都会有意识的会去收集一些传统的民俗仪式过程或是民间歌曲。因为我真真切切的看到了故乡的变化,道路交通,居住环境。
二鱼:
依然离不开原生态的,这一点我俩很像,我对原生态有种超乎寻常的热爱,就像在我血液里的,我在你音乐中也听到了,是吗?
赤沙:
那些传统会在这些变化当中快速流逝,传统是会在不同的时代背景下不停变化的。我就想用自己的方式去创新和传承民间的传统,那我认为应该保留传统再创新。推动传统前进的根本是创新,于是我和俊麟发起了《原野上的声音》采集计划。
二鱼:
《原野上的声音》是原生态还是在此基础上的创新呢?
赤沙:
是在原来的基础上,加入了我们的理解和创新。
二鱼:
你最喜欢自己的哪一首作品吗?
赤沙:
其实我目前为止还没有自己特别满意的作品,会有觉得有突破的作品是《赶集》。
二鱼:
我也很喜欢这首,我出去旅行时,路过古镇集市会听这首,为什么你最喜欢这首?
赤沙:
赶集是故意只用一段旋律铺满整首的,立意就是一个彝族年轻人热情招待客人。但是家中又什么都没有,于是上街赶集,途中遇到老友叙旧,要买酒给朋友喝,这些都是真实的场景。你如果在凉山县城集市上,可以看到许多这样的场景。
二鱼:
是的,太熟悉了。
赤沙:
但同时它又有两个意思,希望听众能在里面思考“对与否?”,关于这样的待客方式。进入副歌前的最后一句有一个形容喝醉的词,我特意用了稍带贬义的词来描述。但我希望好与不好都让听众去思考。
二鱼:
这确实属于在原生态基础上的创新,既有原生态的运韵味,也有对现代人的引导,那么《古莫阿芝》,《哭嫁歌》呢?
赤沙:
可以讲一下《哭嫁歌》,这首歌的原曲采自美姑县,原曲所表达的含义并非哭嫁这一民俗。但我们抓住了他们旋律性,认为十分具有表达思念哀伤的特点。
二鱼:
然后在此基础上创新?
赤沙:
于是我们定义它应该来表达一段哭嫁的内容,这样既传播了优美的民歌旋律又传播了传统民俗文化,也意在提倡大家追求自由的婚姻。
二鱼:
很美好,你在上次音乐会上说,不仅是凉山,你还要找寻录制56个民族的音乐。这是一个庞大的工程。
赤沙:
是的,我们去年云南采风结束以后,就将《原野上的声音·彝族》打了总结,今年会发一张彝族主题的合辑。今年即将开启藏区的采风。今后还会有哈萨克族等等。
二鱼:
似乎在你心里,用音乐构成了一个地图。
赤沙:
我觉得这样的过程是我喜欢的,我愿意一直干我喜欢的事情。
二鱼:
说完远方,我们再说眼前,大多数乐队都会面临经济困境,你们也是吗?
赤沙:
当然!哈哈哈,而且我们还不仅仅是一个乐队,《原野上的声音》是一项长期的采集计划,幕后团队成员众多,每次出去采风都会是一笔巨大的开支。
二鱼:
为此发愁过吗?
赤沙:
有的有的,我发愁的是如果我的资金更充足些的话,我可以把它做的更好。不过,为了将这项计划长期进行下去,我们有在思考如何将民间艺术与文化产业做结合,确保大家能在更好的条件下去做。
二鱼:
嗯,这是艺术者必须要面对的张力。
赤沙:
是的,我们尽力做到最好。
二鱼:
但地图是无边的,中国就有56个民族,也许只是沧海一粟,那你追寻的终点是?或者说人生的终极目标是?
赤沙:
我觉得我的一生可能还做不完56个民族,因为每个民族需要不同角度不同形式内容去展现,未来可能不仅仅是音乐,我们需要留下更多元化的文化方式来传承这些传统。内容太多,我们会尽力做,细钻研。
二鱼:
是啊,人生苦短,音乐最终的意义在哪里呢?
赤沙:
音乐对于我的意义或许是比较私人的,我能在某一段民歌的某个音里找到快乐和幸福,但放大它,或许能带给更多的人幸福与快乐。
二鱼:
我感觉首先是音乐在你血液里燃烧。
赤沙:
我想是的。
二鱼:
而你始终没有走向其他音乐形式,这种民族的,好像在冥冥之中找到了你。
赤沙:
这好像是我的最佳表达方式。我也有想做民族舞台剧的想法,有机会想与你可以合作。
二鱼:
好的,期待与你合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