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日, 22 12 月, 20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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疫苗,针灸,流星雨

最近胃坏了。按照逻辑和科学的规范倒推原因,应该是神经衰弱导致。而神经衰弱是因为睡眠不好,睡眠不好又是因为腰疼。

于是去针灸。

这件奇事就是在第二次针灸出现的,因为第二次开始用电针。就是左右腿共四个不知什么穴位,扎针之后还给针通上了电,于是神经一跳一跳,感觉就像几个无形的小锤在面无表情又按部就班地给你点穴。然后,只要一通电,脑子里就开始不断回响一首歌:F4的《陪你去看流星雨》。

疫苗,针灸,流星雨

这到底是什么逻辑,哪种科学呢?

这片子其实一集都没看过。但十几年前毕竟是太红了,所以基本情节和几位主演多少还是知道的,主题歌也是无可躲避地听过,就像同样听过两只蝴蝶和小苹果。

但无论是这片子还是这歌,毕竟是过气了呀。十几年了都。当年的几位帅哥目前貌似都沉寂了,而我也并不关心康熙来了还是走了。所以按照堆栈机制,这个曾经录入的信息应该已经深埋在脑海深处某个地方。甚至或许已经被擦除。

可是,就在针刺和电击时,它突然绕开一切防线,若无其事地跳了出来,就好像从未离开过。陪你去看流星雨,落在那地球上,让你的泪落在我肩膀,昂,昂……

莫非,这首歌的存储空间是在腿上?或者那些足太阳经或者少阴经什么的,是指向大脑云存储的超链接?莫非这反映了某种神经网络的深刻属性?AlphaGo对此是否有话要说?

至少,这一事件证明,我脑海里的流星雨从未被真正擦除,而是藏在了云深处。然后在十几年后貌似不相干的这一刻,根据神经网络的某种不明机制,被通电的银针调用了出来。自家的身体应该也有AlphaGo一样的策略网络与价值网络,于是在感受到银针与电流的攻击时,立刻开始运算,好心地试图为宿主提供它运算空间内的最优防御解,原理一如AlphaGo那一手手惊世骇俗的天外飞仙。那些“神之一手”们出现的时候,起初被方家们哂笑,后来在李世乭溃败后,又立刻被全盘膜拜起来。你们啊。

我的神经网络可能也在试着弈出它的神之一手,或者神经之一手,来帮助主人抵抗外来的攻击。只不过让我悲哀的是,它提供的解法是流星雨。我不无郁闷地自忖,在不算小的存储空间里,曾经文青的我是储备了不少名言警句的,曾经游戏玩家的我是收藏了不少经典大招的,曾经死硬理科男的我是掌握了不少公式定理的,信基督快二十年的我是了解了不少神学教义的。然而,我的神经网络,依然哪个都不选,却偏偏莫名其妙地在我脑子里按下了流星雨的播放键。要你相信我的爱只可为你勇敢,你会看见,幸福的所在……

对此,我宁愿相信,我那面对神秘针灸的可怜的神经网络(毕竟是生平第一次针灸),可能就像遇上了李世乭白78挖的AlphaGo,小概率地死机了,于是在读秒声中慌不择路地放出了流星雨。

回家后读书时我还在想这事。但当我有意对照AlphaGo的机制后,开始觉得,恐怕流星雨事件也不无道理。AlphaGo面对对手的落子,做下一步决定的唯一理由是“全盘胜率”。那么,人体面对疼痛,或许做决定的唯一参数,就是止痛,或者至少减轻痛苦。如果流星雨并非濒临死机时的胡乱应对而是有意为之,那么,这可能意味着,人体神经网络认为,一首硬盘中仅有的轻快肤浅、不会再增加身心负担的流行歌曲,就可以当做一款性价比不错的安慰剂。犹如郭德纲所说,某人穷的连被子都没有,睡觉只好盖个创可贴。

机器关心获胜,人体关心止痛,这意味深长地概括了硅基生命与碳基生命的核心参数。作为地球上最大的一群具有硅基架构的碳基生命共同体,吾国与吾民的核心参数又是什么呢?

疫苗,针灸,流星雨

恐怕,便是能胜则胜,胜不了,至少不痛。再合并一下同类项,这个核心参数就是:活下去。

我们曾经也有刚,只不过健儿与豪士已经在崖山和扬州灭绝了,活下来的我们,基本都是降民的后代。温泉关的列奥尼达斯,烈风被雅典和日耳曼继承。而至少磨难远胜西方的我们,如今的愤怒已经不敢越过猫眼和网线。而即便是这般“愤怒”,还是在触及了中华生命共同体的底线——孩子——的时候才会喷出。没有记错的话,上一次这般被刷屏,是要求对人贩子处以死刑。毕竟,对这极度的现实主义民族来说,传宗接代,才是集体永生。

这愤怒又是很少由逻辑和科学作为支撑的。不太有人愿意认真了解疫苗的机理,或者至少区分下一类和二类。毕竟,民族的神经网络在千百年的残酷现实中,已然形成了这样的决策机制和价值判断,就是对“活下去”这一核心参数而言,逻辑和科学并不重要,乌合之众的力量和明哲保身的老猾,才是务实的选择。

愤怒无效之后——通常是无效的,对此演戏的和看戏的都知道——第二手棋叫“调侃”。就是林语堂称之为“狰狞的幽默感”的那玩意儿。段子手们这时就上阵了,甚至能获得官方的严肃转发。毕竟,无济于事后,笑比哭好。这也是我们不大愿意去电影院看悲剧的原因,因为那个不花钱也随时能看。

第三步,也是最后一步,叫做遗忘。落难埃及的约瑟,在貌似心死之后,给长子起名“玛拿西”,意思是“神使我忘了”。然而他何曾真正忘记,真忘记的话何以又能在重逢时感叹:“神的意思都是好的”,并将自己的骸骨托付当年害他的兄弟,务必葬回故乡,哪怕要等四百年也不要忘记。而我们的忘记是真正的忘记,所以我们才是真正的玛拿西。于是我们刻意只用木头而不用石头盖房,免得总是不倒,难以忘记。于是我们刻意回避尴尬的往事,不回忆,不纪念,不建博物馆,不拍纪录片,免得忘不掉以致活不好。

愤怒,调侃,遗忘。三部曲循环上演,构成吾国与吾民的三位一体。之后便坚(má)强(mù)地继续活着,平(wěi)安(suǒ)地走向溃烂。

林语堂写作本书时,声称自己已经不再相信基督。当时的他一定不知道,这位长老会牧师之子,晚年会写下《从异教徒到基督徒——我的信仰之旅》。他父亲的神终于再次成为他的神,当然恐怕从来没有不是过。幼年时深深植入他的神经网络的真神与圣经,终于在他浪子回头后,面向“荣耀与永生”这一真正的、唯一有意义的核心参数,下出了真正的“神之一手”。

对上帝的盼望与信念,才是能在这被生存三部曲裹挟几千年的大地与人民中间,平安而悲悯、痛苦又喜乐地活下去的真正智慧与力量。吾国与吾民并未被弃,现在正是祂悦纳人的禧年。吾国与吾民并未丧亡,至高的恩典终将来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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