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心选择 丨第9篇：无法思考的刹那间

用心选择

有时，是心口一阵热，有时，是一种吸不到氧气的急迫感，有时，有时，有时，像昙花说开就开了，谁能预先迎接或诱导他出现呢？

他要来，就来了。

他是某些人生活中的常客，总是在需要的时候大方现身，却从来不肯登陆另外一些人的心头。

好偏心的家伙。但想想也偏心得有理，谁不喜欢靠近那些看重自己，认为自己很准确有用的人呢？谁又喜欢去拜访那些老质疑自己，认为自己不太可靠的人呢？

认识他吗？

哈啰，直觉！直觉你好。

爱因斯坦说：“直觉是上天的恩赐，理性则是忠实的仆人。然而我们营造的社会，却把荣耀归给仆人，遗忘了恩赐。”

他认为直觉是人类思维里，一个常被忽略，甚至轻看的层面，也是上帝恩赐给我们的一种很有价值的能力。可惜在一个强调理性至上的时代里，人们没有给“直觉”应有的珍惜，更没有好好去认识“直觉力”应该怎么使用。

你，习惯凭直觉做选择吗？

或者，每次在做选择的时候，其实你清楚自己很快就有一个来自直觉的答案，只是你没有勇气立刻让他冲出来，总是用壮硕的理性撑起披风挡在前面，说：等等，想想，比较一下，听听别人怎么说。

直觉，既真实，又无法掌握，像爱情。

2002年诺贝尔经济学奖得主丹尼尔·卡尼曼博士在《思考，快与慢》（Thinking, Fast and Slow）这本书里谈到“思考系统1”，包含了直觉。

根据这位专家的研究结果，“系统1”是人类思考过程中的一种自动化思考模式，我们对一些事情有直觉性的反应，除了有情感因素和刻板印象，也可能是过去经验、训练、学习，日积月累的影响。这种快速、自动的模式，通常是无意识的、反射性的思考，使人能够在短时间内做出反应和决策。

因此，当自己或周遭有人运用直觉做决定时，我们不能一味地认为这样的人不用大脑，只凭感情冲动地做决定。

类似直觉的反应，很可能是他的经验和训练的累积，而不是热血直冲大脑的反应。虽然这位科学家也提到“系统1”容易受认知偏见影响产生错误的判断和决定，例如一个妈妈看到孩子呕吐就断定他吃坏肚子，可能是她自己的孩子每次呕吐都是因为吃到不干净的食物。人的经验很片面，由此产生的直觉反应自然也可能不正确。

然而，选择过程中关注自己的直觉仍然是一个帮助。尤其在一些自己比较熟悉的领域里做选择，当下时间紧迫，又一下子无法找到更多客观比较和帮助时，与其陷入慌张、不知所措的境地，不妨聆听直觉，至少，从直觉寻出一些蛛丝马迹，找到一个比较可行的方向。

几年前，先生驾车，打算带着我和儿子到郊外踏青。那天高速公路上车子不少，但又不算塞车，是周末，却没有休闲的氛围，感觉前后左右的车子都在赶场赴约似地急着往前冲。

儿子坐在驾驶座旁，我在驾驶后座，盯着远处不太清爽的天空，心头挂了什么有重量的东西似的，拉扯得有些沉。

突然，我听到刹车声，然后是天崩地裂的响声。右线刚刚超过我们的大卡车把它右线同时想超到卡车前面的小车撞得往天上飞，我是在看电影吗？这是真的吗？

喔不，那正在飞的车子，正朝我们车子飞来……

来不及喊叫，来不及选择，来不及，来不及，来不及，一切都来不及。眼前一阵混乱，周遭像埋了地雷一个个被引爆那样嘈杂。“主啊！”我闭起眼之前，听到卡在喉头两个纸片般的字咕噜咕噜，然后引出车内一片死寂。

几秒钟，我去了天涯海角，去了赤道北极。全世界被一块黑色大布盖着，包括我自己。

车子里有人吗？这世界还有人吗？

张开眼时，我们的车仍然在高速公路上往前行驶，仿佛刚刚发生的事情只是幻觉。

坐在驾驶座旁的儿子正低头滑手机，显然没和我们生存在同一个星球上。我从车内后视镜里，看到丈夫死盯着前方的眼神，那儿有一丝烛火，被风吹得摇摇晃晃。

“怎么躲过那车的？”我轻声问，怕一用力，吹熄了那火。

“好感恩，祂救了我们。”他的声音像从地极传来那么遥远。

“怎么可能没撞上？我明明看到那车子往我们这里飞来。”我问，那是我有意识时最后存留在脑海中的画面。当时我们的左边还有一个快车道，我记得那里也有车子和我们几乎平行往前行进，所以无法立刻闪到左边的车道。

“你踩刹车了吗？”如果是我，驾驶时碰到紧急状况，第一个反应想都不用想，一定是选择刹车。但在刚刚那景况里，如果刹车，不单会被飞车撞到，恐怕后面的车也会追撞上来。

“我踩油门。”他说。“刚刚如果没踩油门加速，那台车子会落在我们的车顶上。”

我闭起眼，一片金星，他说得没错。但我仍然不明白他为何能在几秒钟的震惊当中做出如此精准的选择。

“你怎么知道要踩油门？要是我，不是踩刹车就是闪到左线道，然后撞上左边的车子。”

“我不知道。那不是一种判断出来的决定。我就是在那当下直觉地选择了踩油门加速。”他的声调里没有侥幸逃生的得意，更没有做对决定的骄傲，只有敬畏。

是直觉吗？驾龄快四十年的他，的确有很多经验累积，足以在需要时，不用仔细思考地爆发出一个更好的选择。过去在路上，他经常“直觉反应”地处理了很多突发状况，却也有过很多次被直觉糊弄了，做出错误的选择。

站在这样一个生死交接的细绳索上，直觉，能让他避掉万丈深渊，安全走过吗？

没有幸运这回事，在那当头，决定的是一个无法经过深思熟虑的生死大事。

我们都知道，那一刻对他发声的，是一个掌管万有的主宰，祂从他灵魂深处拍下了一个奇妙的按钮，对他的脚发出了命令：油门！

事情发生后几天，我们讨论了很多次那个紧急场景，一开始，我的感恩环绕在“还好不是我开车，否则碰到那状况，我铁定踩刹车，绝对不会有加速这个考虑在我脑子里。”讲了很多次之后，他突然温吞吞地接口：“如果让我选择，我可能也会踩刹车，或是紧急换车道。因为当一辆车向你冲来时，踩油门等于主动向它冲去。”

“所以，是踩油门的选择强行进入了你的直觉，选择了你？”我心想，没说出口。

“现在想想，那个直觉很奇怪，好像不是自己的想法，但我又毫无怀疑地立刻就听从了。”

他喃喃自语。

我懂。

就像生活中累积的经验会化为直觉来指引我们做选择，关系中的默契也会化为心中的声音来影响我们的决定。母女间的关系够好，女儿上餐馆点出来的，母亲都爱吃。而父子关系够深刻，长大了，离家的年日，父亲的想法和喜好厌恶就像风筝的线，会牵引着儿子每一个飞翔的方向。

我们都确定在那一瞬间，天上那位阿爸父出手了，丈夫也在跟随祂多年的岁月里，自动地信赖，去放手跟随那一秒钟的感动。

诗人这段话多么深刻地讲出了我们共同的感受：

我若展开清晨的翅膀，飞到海极居住，

就是在那里，你的手必引导我；你的右手也必扶持我。

我若说：黑暗必定遮蔽我，我周围的亮光必成为黑夜；

黑暗也不能遮蔽我，使你不见，黑夜却如白昼发亮。黑暗和光明，在你看都是一样。

我的肺腑是你所造的；我在母腹中，你已覆庇我。

我要称谢你，因我受造，奇妙可畏；你的作为奇妙，这是我心深知道的。

人生，总有一些时候要面临重大决定，必须选择，却无法靠着经验、理性、他人的帮助去慢慢考虑，慢慢筛选。曾经，碰到这样的状况我只能跟“命运”下战帖，即使我不知道它是谁，也要跟它力搏到底。

后来，认识了那位造我，爱我，为我舍了独生爱子的神，听到祂有一个温暖的名字，叫做“罗伊”。

罗伊，看顾的那位。

日日夜夜，像个母亲注视着她的孩子，不会让孩子超过自己的视线。

在每一个人生的转弯处，我的每一个选择，可以在罗伊的凝视中勇敢抛出——但我得先看见罗伊站在何处。

祂只能是光明，不能是黑暗；只能是真理，不能是虚假；只能是爱，不能是恨。

祂可以是责备，却不是拆毁；可以是静默，却不是冷漠；可以是放下，却不是抛下。

除非我对祂够熟悉，否则我的直觉反应永远不可能与祂有关；除非我对祂够在意，否则我的直觉反应不会向祂对齐。

信祂的人会用“感动”代替“直觉”，放在选择的途径当中。我同意，但建议要非常小心。你我是人，不是神。是感动还是冲动，到底谁说了算呢？“若有人以为自己知道什么，按他所当知道的，他仍是不知道。”

如果科学家发现过去的经验和知识学习能潜移默化地累积在人的思想里，在需要的那一刹那化为直觉，来主导人的选择，那么，我更相信是和祂日日同行的亲密关系，还有对祂话语的吸吮和实践会全然改变我的心灵，让我在面临不同选择时，对那些合乎我心灵体质的选择产生无可救药的胃口。

对孩子的苦心，对家庭的细心，对配偶的耐心，对关系的存心——生活，其实就是一颗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