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心选择 丨第7篇：坚持与固执

用心选择

如果祢把我造成一只深海鱼，我却因坚持贪恋海面波光粼粼，而留在浅海寻觅食物，无论选择什么，我，都不会饱足。

当我在各种选择当中彷徨时，摇醒我，让我从可笑的坚持中苏醒，看见我属于何方。

小妮终于要毕业了，大学原是人生最青春奔放、触角全开的岁月，但因着家里经济危机，她几乎每天都在想着要如何应付下个月的衣食住行。

爸爸在她高二时被裁员，因为找工作不顺利，内心沮丧，偷偷把多年工作的积蓄拿去炒股，赔了之后还跟朋友借钱，最后欠债百万，家里只有妈妈一份银行职员薪水，每个月还要付欠款利息。幸好小妮从高一就开始打工自己赚零用钱，大学选择学费很低的州立学校，大二起，除了学费，吃住和其他费用全部由她自己负责。

当周遭同龄朋友出门一天随便就是几杯饮料时，小妮不但自己带水，而且不轻易外食。妈妈有时会心疼女儿，但看着她年纪轻轻就很节制，并懂得管理金钱，心里还是很感恩。小妮节俭，但自尊心强，她立志不虐待青春年华，在同龄朋友中间不让人感觉自己活得寒酸。所以每年她固定在几个大减价时段添购新衣，并且慎选上餐馆的机会，她常告诉妈妈：该有的，我一个也不放过，你别担心。我感恩能学习做金钱的好管家。

升上大四，对他们一家意义非凡。小妮说她要送自己一个隆重的毕业礼物，就是去旅行。虽然荷包有限出不了国，但她打算驾车到别州去玩个十天八天，好好庆祝一下。

知道女儿最想去的是欧洲，爸爸另有打算。他去年起就开始利用下班时间去送外卖，周末还跑机场接送客人，积攒了钱，预备送她一笔旅费。贴心的小妮收到红包时惊喜得眼泪夺眶而出，并答应爸妈，一定好好享受这个宝贵的礼物，等她上班赚了钱，第一个存款目标就是带爸妈再去一次欧洲。

虽然只是自己去旅行，但每隔几天小妮就会在家庭群里分享欧洲旅行计划的进度，无论是考虑要去的城市、景点，还是非试不可的美食。网络方便，两老虽然不如年轻人那么会搜索，但妈妈有空就帮女儿找找哪儿有特价机票、住宿，后来连爸爸都跟着浏览欧洲旅行博客，在家庭群里建议女儿行程和玩法。

就在整个旅游预备工作接近收尾的时候，最重要的决定临到了：机票。在欧洲旅行买通用火车票就可以，但这一趟长程机票，在旅游旺季，可是整个花费中很大的一笔支出。钱很有限，每一分都要非常到位，取舍的拿捏很让人头痛。

到了非做决定不可的时候，小妮在群里贴出愁容表情，因为眼前有三种机票，她不知道应该选择哪一个。

第一是最贵的，飞行时间最短，而且起飞和到达时间都不是太早或太晚。

第二是最便宜的，比最贵的少了百分之二十，但转机两次，要多花半天时间才能到达第一个目的地。

第三种价钱在中间，要转机一次，比直飞多两个小时，但是到达目的地已是半夜，还要打车去民宿。

妈妈认为安全第一，其他都不重要，所以立刻否决半夜到达的第三个选择。

爸爸认为去旅游一趟不容易，多花半天在空中飞才是真正的“不划算”，所以否决了第二个选择。

而小妮认为第一个选择超过预算。毕竟是出远门，她虽然不奢华，也不想把预算弄得太刚好，以至于旅行过程太紧张，她不想出去玩还要为了钱担心害怕，而且在她的信仰体系里，也不支持自己花超过能力所及的金钱。

为了这个决定，三人在视频里差点吵了起来，他们都认为对方的选择不好，更痛苦的是：也都承认自己的选择有缺点。

原本上个月就该订票，因为无法达成共识，他们只好拖延着，期待有第四种机票选择出现。然而等了一个月，票价浮动中缓缓上升，还能等到一张便宜、不绕路，又安全的机票吗？

犹豫不决的日子拖久了，轻盈的心也变得沉重。

还好，和室友的一段对话拉拔了深陷选择沼泽的小妮。

“你一直在选择怎么买机票最好，所以在三种机票里绕来绕去。但，如果你把考量的范围放在怎样花费会让你这场旅行最愉快、最轻松，又最享受，选择会不会改变呢？”

“我们努力了很久，机票就只这三种选择而已，也彻底分析过每一种的好处坏处了，不会改变的。”

“我的意思是——如果目标不是机票，而是整场旅行的品质，最靠近你渴望的……我是说，如果可以，你能够重新审视一次整个旅游的计划安排吗？”

“你是说，再看看哪里可以少花点钱，去买那张最贵的机票吗？”

“不，先放下机票的选择，再看一次你自己的安排，比方你的旅游时间、地点、旅游模式……喔，对了，有没有什么原先以为的‘必要’，其实是非必要的呢？”

刚开始，小妮对室友的建议很反弹，她觉得大半年来，自己已经很用心去计划整个旅游，这当中包括资讯的搜集和许多背包客博客的阅读，现在就剩下机票这一个最后环节，没必要再回头去审视。

但是与室友交谈的那天夜里，她为了机票的事翻来覆去睡不着，起身坐在电脑前祷告，突然想到自己刚开始计划这个旅游时，什么都不懂，却很兴奋好奇，每一天都期待着把该做的事做完，好投注在这个旅游计划里。但最近，却为了一张机票烦躁不已，甚至有放弃旅游的念头。她觉得自己失去了当初对旅游机会的感恩之心，只看到了自己经济的拮据，忘了父母在不容易的条件里如何成全了自己。

于是，她拿出日记本，开始描述自己最渴望的旅游。当她写完后，对照原来的计划表，才发现自己一向不跟随人潮打卡，而上头有些网红景点，并不是她真的那么有兴趣去的地方。

删除了几个计划去的地方，时间表上空了些，透气多了，她感觉好像吸了一大口纯氧——原来自己在原先的计划中，一直坚持好不容易有这个机会，花这么多钱，当然要去更多地方，让整场旅行物超所值。

然而，赶场式的玩法并不是自己喜爱的。有什么价值呢？她拿起手机，自拍一个自嘲的表情，滑过手机相簿时，看到爸妈的照片，她想起自己要陪他们去欧洲旅行的心愿。所以这趟旅行并不是自己的最后一次，而是将来更多机会的开始，根本不用急着把每一个想去的城市都踏遍。

最后，也是这次重新省察后最大的突破，是对毕业出游的思考。

毕业那个暑假马上出门真有这么重要吗？这个问题她这一路计划下来想都没想过，仿佛那就是一个必须的条件。

但，真的那么必须吗？

大学毕业是一个人生的里程碑，过去四年走过的路是比较艰难，但小妮仔细想，与周遭顺风顺水、无忧无虑的同学相比，自己过了很饱和、很充实的四年，这本身已经是上帝恩赐的礼物。这趟欧洲旅行也不是自己计划中的庆祝，突然降临，她的确非常受宠若惊，但，非要在毕业之后马上成行吗？

她本来想旅游回来后边打工赚钱，边准备研究生的考试，但其实暑假打工机会更多。如果先去赚钱，等到天气转凉，旅游旺季过去，机票旅馆都会打折，那么同样的预算，就会有更宽阔的用法。选择了淡季出发，她不但能省下原先旺季昂贵的花费，还可以用省下来的钱增加给爸妈买礼物的预算金额。

当然，毕业典礼结束后，当许多同学纷纷出游时，她已经开始辛勤地工作。在决定暑假打工之后，她申请到一个在国家公园打工的机会，除了在那里碰到了不少欧洲旅客，休息时她也和同事在山水中享受了创造之美。

人生也是如此吧！有些困难的抉择时刻，也是我们重整想法和内心的关键。你相信吗？有时候我们固执地坚持，可能正是把空间变小的一道墙，只要撤掉，马上就会出现更多更合适或更美好的选择。

人太习惯选了才后悔，但其实没选以前，能后悔是个契机，尤其是从不必要的坚持中突破而后悔、改变，这是我们在认真尝试选择的过程中当学习的功课。

究竟是想要、必要，抑或只是因为大家都要，所以我也要呢？这些问题要好好思考一下。

对孩子的苦心，对家庭的细心，对配偶的耐心，对关系的存心——生活，其实就是一颗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