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四, 7 11 月, 20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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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证 | 因我尝过了那恩典的滋味




1



我是闽南农村人。那个地区满天神佛,找不出几个无神论来。每逢初一十五,每家每户就在门前设供桌,磕头烧纸钱。我是个犟种,年龄稍长,便不肯依流俗去跪拜。有时候奶奶看不下去,或许怕我得罪些什么东西,按着我的头,于是我才意思低个头。那只是我不愿忤逆奶奶罢了。这样,我从小就挺信无神论那一套,以为是颠扑不破的真理。


到了大三,那时的女朋友每周总固定要去聚会两三次。一到她跟我说要“聚会”,我就装作大度地答“去吧,玩得开心点”,实则整颗心泡在醋罐子里——周周那么多party,简直岂有此理!有一次我忍不住问,你参加的是什么聚会,她说,你也来就知道啦。神神秘秘,就去瞧瞧吧。一去之后大惊,什么年代了居然还有人认真信宗教,而且是洋教(基督教)。更意想不到的是他们聚会的地点在一位老师的公寓里,那老师还是我大二时候一门课程的老师。


由于尊重女朋友以及这位老师的缘故,我这个顽固的无神论者耐着性子参加完了一次查经(对,他们聚会的内容就是坐一圈读和解释圣经),到最后居然印象还不错。我发现这一群人虽然“愚昧”,但与他们相处真的如坐春风,太暖了。对我来说,他们就是一群缺乏理性精神的好人。不过,这群好人可把我“折磨”得够呛。


接触了这么一个群体,令我倍觉遭遇世界观危机。我深知,假如他们是对的,那我就错了,而且大错特错,我整个的无神论世界观都将崩毁、重建。我的骄傲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何况,我也恐惧这样的事情发生。几周以后,我已经开始在查经之前做功课,努力寻找并试图利用圣经当中的“矛盾”,收拾下那帮教徒。我在查经过程中也毫不掩饰自己的反宗教态度,甚至不乏攻击信仰的言语。


然而,现实却使我满有挫败感,因为,我碰上的这群人,实在是我二十啷当的人生经验无法解释的——每当我自以为提出一个漂亮的反驳,似乎他们也难以招架,可接下来的情形并非是一方自得另一方恼怒。不,他们只在低头思索的刹那眉头有片刻的锁紧,当他们抬眼,笑容又爬回脸上。


“你们怎么能不生气呢!”我失望地在心里呐喊。精心设计的问题,假如能换来哪怕几句带火药味的反呛,也算值回我的苦心。可是一张张笑脸令我拳头击打在棉花上,反震得我内伤。他们真的好不一样!


就这样,我参加了一个学期的聚会。每一周的查经,简直比女友更显热情。除了祷告会,其他的一概不落,周天的主日(也就是礼拜日的“礼拜”)也去。当时要参加主日,对我而言还有点辛苦。我们学校在市郊,主日地点在市区牧者家里。我平常要睡到9点多,主日至迟7点就得起床,否则可能就迟到了。每个礼拜天,从此成为我最早起的一天。


这之间发生过一件事,明显动摇了我的无神论信念。07年圣诞节,教会举办降生感恩会,从厦门请了一位知识分子背景的老师作为讲员。不知为何,我特别厌憎他所说的每一句话,但又忍不住琢磨。煎熬了约莫半小时,我提前离开了会场。门口有工作人员试图递一袋子礼物给我,我粗暴地推开那伸过来的手,跑了。内心既隐隐有愧,又另有声音喊“吾辈清白做人,岂受此等‘嗟!来拿’之物”。一气回到学校。


隔约两日,仍旧纠缠于那种煎熬之中。终于拿起一位学弟(是个颇热心劝我信耶稣的基督徒)送的册子,题为《认识真理》,趁午休无人独自跑到商学楼去看。这一看,使我战栗不已。于我看来,那分明是一派胡言,哪有半分真理!有那么一阵,我生出把书完全撕烂的冲动。那冲动强烈到,令我筛糠一样打起摆子。然而,隐隐地,在我内心深处又有呼唤:无法眼见也听不真切,就是令我要亲近。我的心剧烈搏动,逃也似奔离教室,门外正午的阳光照射到身上的刹那,我如坠冰窟。




2



这事以后,我开始不再那么敌视基督教。下学期开始照旧聚会了一段时间,我渐渐萌生了要当一个“文化基督徒”的想法。这是我在某次预备查经时接触到的术语,只知香港教会对刘小枫等人有此指责。这个术语却很吸引我。


我打小自认是个儒家,热爱古代文学,常沉浸在词的世界。尽管从未正儿八经研读儒家经典,但并不妨碍我对儒家的向往。而历史教育刻画的百年来儒家的尴尬,不由得我为之焦虑。如今,“文化基督徒”就像一味良药,对上了儒家的弊症。在我当时粗浅的见识里头,若爱与平等成为儒家核心学说,实现以耶补儒,得是多美妙!至于上帝就算了吧,基督教的部分学说可取,神则没必要取。如此一来,做个文化上的“基督徒”,真是美哉妙哉。


可惜好景不长,随着我听的讲道、查考的圣经愈多,文化基督徒之路也愈加不通。譬如基督教谈爱,设若拿掉了上帝,其实和别的学说也没差。理论上而言,一个人若要活出耶稣基督那种爱的模式,不信仰上帝是不可能之事。我亦模糊地思想,在人神之间拿掉信心,便是默许人可僭越神。为何?人若不信仰神,就一定得判断神。在判断中认识的神,不是基督教谈论的上帝。要言之,基督教的教导之所以独特,是因为那位神独特。撇开神去谈论其余概念,便不叫启示,称之为某种哲理还倒贴切。每一周,我思索这些问题,便不再那样轻视宗教;但也有些问题,堵在心里,教我完全无法向上帝低头。


人为何需要被救赎?常常我一听到“救赎”,就相当反感。我以为,位于救赎两端的,是极其不平等的关系。一方高高在上,一方卑污像烂泥。尤其不可容忍的是,那帮一起查经的好人,竟异口同声地赞成若不信奉他们那位上帝,人是要下地狱的。什么样的神霸道如斯,搞顺昌逆亡这套?这种神还能信?真是咄咄怪事!


从记事开始,父母就去广东做工,我是奶奶带大的孩子。她身体一直不太好,当我初三那年,离开了我们。我想,照这样,奶奶从来没信你们的上帝,所以即便这世界真的有神,她也得在地狱里?然后,如果我信了,取得了去天堂的门票,岂非永远与奶奶分开了?嗤,不稀罕信!(实际上我这种反感,已经相当背离无神论。要是持守一个绝对无神的信念,所谓天堂地狱都是虚构的,那么对着虚构的事物,我又有什么好计较?只是那时我也想不到这一层,即或想到了,更可能要因着骄傲抵触神。)


算一算,我接触教会也超过半年了。和刚来时相比,我对基督教大为改观,尽管某些教义依然被我视作愚蠢(如上以及童女生子等),但却不得不承认,那些基督徒比之身周的老师同学,更多可敬可爱之处。因为这群与众不同的人,我愿意一直参与他们的聚会,只是不愿像他们一样称耶稣是主,呼叫“阿爸,天父”(实在难为情)。我以为,这样的日子将持续下去,至少能维持到我大学毕业。没想到,改变的那天很快就来了。




3



教会请来一位外地的讲员,“外来和尚好念经”的心思,今古无二,我肯定不会错过这等热闹。当晚听了什么内容,至今我已全无印象,但随后发生的事,刻苦铭心。那是散场之际,教会的牧者单独叫住我,言下是要给我祷告。


祷告?虽然有点莫名奇妙,但混了这么长时间教会,这对我也不是新奇事(教会里的人动不动就说为我祷告),那就来吧。不,不是在外面,要两个人单独进房间祷告。哦,外面太嘈杂吗?好吧。不是站着祷告,也不是坐着,而是要一起跪着。什么?我从小就抵触跪拜!勉为其难跪了,谁知道跪下之后,又有要求说,这个祷告需要我复述他的每句祷词。行吧,都到这份上了,爱咋地就咋地吧。


于是,就听牧者说,亲爱的天父,我来到这里不是偶然,你爱我,也要拣选我……从今以后,我要弃绝魔鬼撒旦,跟随主耶稣基督……阿门!一句“阿门”完毕起身,我整个人晕晕乎、飘飘然。我不知道我怎么和牧者作别,不记得怎么出的门,只感受到一种巨大的喜乐充盈我整个人,从头到脚从里到外,没有一个毛孔不在欢呼。甚至于,走在回宿舍的路上,步伐轻快得如同飘着。


翌日,当我如常走在校园里,竟惊觉路边的一草一木美得难以言喻,好似眼睛被最圣洁澄澈的水洁净过,才终于发现祂造物的神奇。而最不可思议的是,原本困扰我使我以为绝对无法向上帝低头的那些问题,忽然间变得无足轻重——而且,反倒显得幼稚、可笑。


怎么回事?我知道我变了,一夜之间判若两人。我很费解,按说我应该因这点未知而恐惧,然而并不,恰是欢喜!一起聚会的弟兄姐妹们——那群好人,他们开始称呼我,“弟兄”。咦?不是学长了,是弟兄。“我怎么就是弟兄了呢?”没有人向我解释,我也不觉得需要,因为我真的很喜欢他们对我笑着说,“弟兄”。我是个基督徒了,我的心告诉我——当我敬而重之与他们一起闭着眼睛祷告的时候,当我轻声呼唤“主耶稣基督”就真实地感到甜蜜的时候,当我唱起诗歌止不住要流泪的时候——我是个基督徒了!


也不是没有过怀疑。我无法解释所发生的不可思议的一切,特别是内心前所未有的平安与喜乐,哪来的?会不会它们只不过是一时情绪所致,过段时间随着情绪的减退就消失呢?无法排除这种可能,对吧?就如同热恋时人容易被冲昏脑袋,激情一旦退却,再也难觅半点爱的感觉。发生在我身上的事很可能类似于以激情为基础的爱情,激情不能长久,爱便随之而亡。是这样吗?




4



一天中午,我在宿舍床上看一部叫《耶稣受难记》的电影。当看到兵丁的鞭子狠狠抽在耶稣的背上,我的眼泪唰地就流出来;当耶稣背负着十架走向刑场,途中马利亚望了祂一眼,我开始抽泣;等到耶稣被钉上十架,我嚎啕大哭……室友以为我发生了什么事,抬头关切地问我。我没有办法回答,下了床一路跑到操场边,整个人瘫在栏杆旁,哭足了一个小时。


这对于别人而言也许没啥特别,却叫我的心彻底柔软、打开了。在此之前,我至少十年不曾为任何事哭泣,包括我奶奶去世。得知消息是在那年清明节,当天中午我和哥哥约好要去小姑家吃饭。放学后走出校门看见哥哥在等我,我以为他要载我去小姑家,没曾想从他口中得知噩耗。“奶奶走了。我们回家吧。”


我呆滞地坐上哥哥的自行车后座,呆滞地回到家,看到奶奶冰冷的身躯,我也一样呆滞着。直到我跪在路旁,看着灵车把奶奶拉走去火化,从头到尾,我流不出一滴泪!自此,无论何事,我总不流泪。


可那天中午,我竟会流泪了。因着耶稣如此爱我,愿意为我这般罪人被钉上十架,我哭得那么释放,那么痛痛快快。我十分笃定地知道,这世上真有一位神,一位爱我们爱到竟愿意降卑成为肉身,生在马槽,居无定所,被人厌弃,终钉十架的神。祂用十字架的爱,亲自缠裹我少年时代的伤口,如同圣经上有话说:


因祂受的鞭伤,我们得医治;

因祂受的刑罚,我们得平安。


何等恩典!何等伟大的救恩!如果我没有尝过那恩典的滋味,确实我可以硬着心去否认、去拒绝。但迄今我跟随祂一十三年,在每一个时刻,祂都是那样信实。我还怀疑什么呢?是幻觉吗?是激情吗?是自我疗伤吗?人可以为不信给出许许多多理由,独我不可以,因我尝过了那恩典的滋味。


你们要尝尝主恩的滋味,

便知道祂是美善。


朋友,这是我的故事,衷愿你也能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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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ohn Wei 拔摩的海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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