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五, 27 12 月, 20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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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俗主义的苦难观


人类学家理查德·史威德说,当代世俗观点一提到苦难,“总会把它描述成偶然的不幸。受苦者是牺牲品,被毫无目的的自然力攻击”。


这意味着“苦难……和人生的叙事架构相分离……不过是‘噪音’,意外地打断了受苦者人生这台戏……苦难和任何情节都没有明确的关联,它只能造成混乱,带来妨碍”。


而古老的文化(不是当今的西方文化)认为,人生故事应该是连贯的,苦难是其中可以预料的一环,是实现美好生活、身心灵得到成长的重要途径。但是在西方社会,个人自由才是人生意义。自己有权利和自由决定自认为好的,没有什么比这更美妙。


我们默认文化机构应该不偏不倚,“价值中立”,也就是不告诉人们生活的目标,只是保证每个人都可以自由去过他/她认为最满意、最充实的生活。


如果人生意义就是个人自由和快乐,那么苦难不可能有任何“用处”。在这种世界观的指引下,只能不计代价避免苦难,如果避免不了,那就控制因苦难和不适所引发的痛苦情绪,尽可能将痛苦降至最低……


[五种文化的苦难观]


世俗观点从不把苦难看作有意义的人生经历,苦难仅仅被视为干扰。按照这种理解,苦难来临时只能做两件事。


◆ 一是控制并减少痛苦。所以,经过过去两个世代的演变,痛苦者得到的专业服务和精神安慰不再是谈论伤痛,而是探讨压力。它们不再帮助人们用耐心忍受逆境,而是从商业、心理学和医学领域搬来专业词汇,好让人们控制、减少和对付种种压力、重担和创伤。


受苦者们寻求建议,得到的答复是避免负面情绪,用休假、锻炼和交友给自己一点缓冲余地。重点只有一个,就是控制你的反应。

    

◆ 在这个框架下能做的第二件事是找出痛苦的原因,然后根除它。其他文化把苦难看成人生不可或缺的部分,受未知的力量支配,比如人生的幻象和善恶交战。但是现代文化不相信这些不可见的灵界力量。苦难总是有物质层面的原因,理论上一定能被“解决掉”。


一般来说,苦难是由不公平的经济与社会环境、不良的公共政策和破碎的家庭模式造成的,或者不过是某些歹毒的邪恶团体所为。正常的反应应该是愤怒、反抗和采取行动改变现状(需要指出,这并非不恰当。那本圣书很多地方都提到,要还给受压迫的人一个公道)。

    

以前的文化寻求通过内省而从苦难中得到启发,但是西方人却只是发怒,他们试图改变外部环境以期永远不再受苦。关于二者的区别,C.S.路易斯说得最清楚明白:


“对以前的智者来说,核心问题是如何让灵魂顺应现实,答案是知识、自律和美德。……(现代人的)问题却是怎样让现实听命于人的意愿,答案是科技……”


哲学家查尔斯·泰勒(Charles Taylor)在他的权威著作《世俗时代》(A Secular Age)中提到“人类中心主义的转向”(the anthropocentric turn)。他在书中描述了这转向是如何发端于世俗观念下的西方社会的。


随着这一转向,泰勒说:“对上帝定秩的在场这一感知开始褪色,而我们可以靠自身维持秩序这一感知则开始兴起。”由此,西方社会的“最高目标……就是避免苦难”。


    

于是在西方文化中,不再有人告诉受苦者,重要的是内在调整、学习和成长。正如史威德指出的,不仅不会向受苦者指出所当担负的道德责任,就连这样的暗示都会被认为是“责备受害人”,在西方社会,这属于异端邪说。所以,通常都让专家来回应苦难,包括伤痛管理、心理或医疗救治、改变法律或者公共政策。

    

拉丽莎·麦克法夸尔(Larissa MacFarquhar)是《纽约客》杂志的记者,她没有宗教信仰,也并非来自宗教家庭。她曾经研究过为什么“圣徒”——通常都有宗教信仰——能够为了别人的好处做出重大牺牲。


《波士顿评论》曾针对她的作品和研究采访过她。记者问她是如何看待那些人的。她的回答深刻且诚恳,她说:“有信仰的人和世俗的人之间的差别让我深受启发。”

    

我认为,很多传统宗教都更愿意承认,苦难是人生的一部分,并不一定是坏事,因为它能使你成为更完整的人。反过来,至少就我的经历来看,世俗功利主义者全都痛恨苦难。苦难在他们眼里一无是处。他们视除掉苦难为己任。


她还提到,世俗的人不相信有一位神最终会伸张正义。对于有信仰的人,“ 神 在掌权, 神 的爱从始至终看顾整个世界。但是世俗的人却认为什么都要靠自己。我们孤独地在这世界上。正因如此,我觉得世俗的人更多一层焦虑和绝望”。



[本文作者提摩太·凯勒,摘编自《走过苦难》,标题另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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