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声音拿走了我手中的剑——电影《宾虚》（19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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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部1959年所拍的史诗级影片中，犹大·宾虚是耶稣时代的一个犹太贵族。犹太人传统的信仰也渗透进宾虚的血液里。以色列国在大卫和所罗门时代的强盛和荣华依然在牵引那时代犹太人的心，让他们盼望救主降临，复兴犹太全地。也正是这一点使犹太地成为罗马帝国眼中的不安定因素和强大隐患。对上帝的信仰似乎总是会对皇帝的崇拜构成一个威胁。为此，平靖那里可能的煽颠和叛乱，将其扼杀于萌芽之前，便是罗马官员非常严峻而光荣的任务。
宾虚和罗马人梅瑟拉是儿时好友。然而信仰的不同和三观的迥异，早就为他们成年后的分道扬镳和最终决裂埋下了伏笔。对梅瑟拉来说，罗马帝国和凯撒就是权力和荣耀的象征。他们代表着一种如神 的存在。投奔于凯撒荫下，效忠于他，受他庇护，得他赏识，蒙他高升，并与罗马形成一个得失荣辱相连的利益共同体，既是凯撒之所欲，也是梅瑟拉们谋求自我尊荣和自我实现的路径。
梅瑟拉成为犹太地区的罗马指挥官。他要宾虚帮忙找出犹太人中潜在的反叛者。他甚至诱劝宾虚抓住此次机会向罗马效忠，以谋求兄弟俩共同的政治前途。然而宾虚与儿时好友之间，早已是道不同不相为谋。
宾虚说他的立场是反对暴力，反对惹事，而大多数犹太人都表示同意。梅瑟拉却要宾虚说出那些少数激进分子的名字。宾虚反问他，我得为了维持与你的友情而成为告密者吗？梅瑟拉说，揭发罪犯不算告密。宾虚说，不，他们不是罪犯，而是爱国者。
那一刻，他们在价值观和善恶观上的分歧彻底爆发了。宾虚珍爱自己的同胞，愿与他们共存亡同荣辱。即便他们对待罗马的态度有所不同，但他们始终是一个信仰共同体。对宾虚来说，对上帝的信仰和对同胞的守护是第一位的，这才是最高的善和最终的行为准则。
宾虚质疑梅瑟拉为何把罗马皇帝看得如“神 ”一样。梅瑟拉则毫不隐晦地说：“是的，他就是神，唯一的神 ,他有权力，世上真正的权力……”因为天下已属于罗马。凯撒有对人民生杀予夺的大权，有要求人民绝对服从的权力；顺之者昌，逆之者亡。实力强力所带出来的权力如此真实，让人惧怕又崇拜。这就是梅瑟拉眼中“神 ”的概念，不同于他们犹太人所信的“神”，如此虚无缥缈而如同无有……对梅瑟拉来说，凯撒确实拥有如“神 ”的地位。不臣服于罗马的权威，就是凯撒的敌人和罗马的罪犯。不揭发他们就是对凯撒的背叛和对罗马的不忠。
梅瑟拉质疑宾虚为何要“以 神 的名义去包庇几个犹太人”。宾虚铿锵有力地说：“我说服不了他们，但并不等于我要帮你杀害他们！……我深信我们民族的过去和未来……”
“你们民族的未来？你们只是被征服的对象！”
“你们能够征服土地，屠杀人民，但那不是终点，我们会东山再起！”
“你还活在死寂的梦中，过去的神 话中。所罗门的荣耀已经过去……当今世上只有一个真实的（权力，或神 ），向西方看看，向罗马看看！”
“傻子也好过叛徒和凶手！”
“我是军人！”
“谁在为罗马杀戮，邪恶的罗马！”
“我警告你！……”
“我警告你！罗马是上帝的侮辱，罗马正在扼死我的人民、国家、全世界，但不会永远！……当罗马倒下时，世界会充满自由的欢呼，以前从未听过的自由的欢呼！”
“你要么帮我要么反对我，你别无选择，你到底支持我还是反对我？”
“如果这是选择，我就反对你！”
宾虚认定这如鹰隼的罗马是邪恶的，不仅因为犹太人在其淫威下艰难地挣扎和喘息，更因为罗马在腐蚀和吞噬梅瑟拉，让他甘心为罗马杀戮。在以色列先知的预言里，罗马确实如一个海中之兽，“甚是可怕，极其强壮，大有力量，有大铁牙，吞吃嚼碎”，口中之肉所吃不尽的，还要用脚去践踏。虽然宾虚并不想用暴力去反抗它，但也绝不会视它为恩主和朋友。
在彼此为各自的“神 ” 而激烈争吵撕裂的那一刻，昔日朋友就已陷入不能两立的窘境。不仅友情不再，还将势如水火。
对帝国和凯撒的崇拜与忠心，对权势、能力和地位的贪恋辖控了梅瑟拉的心，让他足够冷酷无情到对宾虚一家下狠手。他利用一个纯属意外的瓦片掉落事件，诬陷宾虚要谋杀总督，把他作为死囚流放罗马战舰，成为划桨奴隶，把他妹妹和母亲也关进了地牢，几无生还指望。
在被押解途中，路过拿撒勒地时，宾虚因为干渴而倒在地上奄奄一息。罗马兵丁有意苦待他，不让他喝水。一个木匠端起一瓢水来到宾虚身旁，扶起他的头，给他水喝。这一瓢水救了宾虚，也给了他忍辱负重活下去的力量和勇气。
战舰上的罗马执政官阿如斯看出宾虚目光中所燃烧的仇恨和反抗精神，看出他生命中所隐藏的爆发力量，想收养他为罗马角斗士。宾虚说，让我作为奴隶死掉吗？阿如斯说，总好过你一辈子在这里带着镣铐走向死亡。宾虚说，他不相信自己会死在这里，不相信上帝让他活过这些年是为了让他死在桨上的锁链旁——既然上帝曾在他危难时差人给了他一瓢清冽的水，那么这似乎就印证了，在他流泪、流汗和流血的日子，上帝的眼目依然在眷顾他。这似乎也可以给予他某种确信，虽然犹太人在罗马的铁蹄下呻吟，但上帝与他们民族的同在并没有离去。
“你的信仰真是奇怪、固执！……相信存在有一个目的，清醒的人早该丢弃这个！”这是阿如斯作为一个罗马官员的信念。人活着哪能问什么目的？或只能问利弊和得失。人间政治权力如何运作，就要据此来衡量利弊得失。如果权力足够凶猛，就要足够驯顺和服帖。如果权力赏赐足够诱人，就要足够忠诚和火热。当宾虚问阿如斯“你是为何而生”，他悻悻然回避了。或者对阿如斯来说，为凯撒而战，建立功勋，得其赏赐，得享胜利者的尊荣和桂冠，也不失为一种可欲的人生目的——既然如今放眼都是罗马的天下。至于所谓的存在目的，也就是关乎那个恼人的问题“你为何而生？”，宾虚显然是问得太大胆而冒失了。
然而，宾虚对存在目的的确信还是触动了阿如斯。在与马其顿人交战前，他命令解开宾虚脚上的锁链。或许，他是真诚地想看一看，冥冥中或许真的存在的 神将如何在勇士宾虚身上，去彰显他叫万事互相效力的神 奇能力。他给了宾虚一个机会，就如同在顺应神 命。结果却是为他自己预备了一个获救的机会。
他们所在的战船损失了。宾虚救了阿如斯。大海孤筏上，阿如斯看到的是茫茫绝路。在一个崇尚胜者荣耀的世界里，败将似乎只有死路一条。若存在目的阙如，那么当人生目的受重挫时，就仿若至了绝境。宾虚多次阻止阿如斯自尽。阿如斯问，你为何救我？宾虚只反问他，那你为何解开我的锁链？冥冥中所隐藏的那个神 意，在他们再遇到罗马战船时似乎解开了。虽然几艘战船损失，然而战役却大获全胜，阿斯如并非败军之将，而是得胜将军。那一刻，阿斯如并没有因胜利而视自己“如神 ”，而是对宾虚感叹：“在你的神热切地想要救你的那一刻，他也救了罗马舰队！”他竟然把功劳归于宾虚的神 ，还把上船后的第一杯水递给宾虚，犹如向他所信之神 所献的敬意。这位罗马执政官面对一个犹太死囚对天命的虔信，心门向冥冥中那位神 敞开了一个缝，结果一道神 奇的光就照了进来，让他行过了死荫的幽谷，就走向了宽阔之地。
阿如斯收宾虚为义子代替他早逝之子，送给他代表其家族继承权的戒指。无数人梦寐以求的罗马权贵尊荣，于宾虚已如探囊取物。然而，浮华的罗马城却不是宾虚的归宿。他的心唯独在耶路撒冷。阿如斯看懂了他眼底的惆怅与落寞，知道他的心与罗马格格不入。
2
宾虚回到犹太地，与家族总管之女艾斯特重逢。他曾故作慷慨地要赐她自由，让她自由地去嫁人。她隐藏了对他的脉脉深情，忧伤而隐晦地对他诉说了一次衷肠：在他家长大的日子她不觉自己是奴隶，当他要释放她，她也不觉得自己将获自由。艾斯特父女因为宾虚家族的变故留了下来，终于候到主人归来。
艾斯特直觉到了宾虚心底的仇恨，苦劝他活下去，放下一切，放弃复仇计划，远离梅瑟拉。她说自己见过太多仇恨让人去做的事，然而她曾听到一个青年拉比说宽恕才更伟大，爱比恨更强大……然而宾虚复仇之意已定。在一位阿拉伯酋长的唆使下，宾虚与梅瑟拉在罗马赛马场上一决高下。宾虚上场前做了一个决绝的祷告：“上帝原谅我，我要复仇！我的道路已定。我将性命交于托你，一切都随你的旨意！”
赛马场上，宾虚完胜，梅瑟拉败落。临死前梅瑟拉对宾虚说，你完全赢了，你的敌人消灭了……然而宾虚却令人费解地说了一句，我没有看见敌人……
或者在梅瑟拉死的那一刻，宾虚已经认定，他真正的敌人不是梅瑟拉，而是站在梅瑟拉背后的强大罗马。是罗马掳走了他的朋友，败坏和腐蚀了他，让他成为一个冷酷无情残暴的人。望着梅瑟拉满身的伤痕和淋漓的鲜血，宾虚心底的仇恨并没有得到释放，反以另一种形式被“升华”。从此，他心底的仇恨所针对的不再是一个具体的人，而是整个罗马帝国。那个曾说自己反对暴力，保守而温和的宾虚已死，如今活过来的是一个奋锐党的宾虚，一个激进的革命主义者宾虚。
艾斯特和众多犹太人一起去听拿撒勒人耶稣的山上讲道。宾虚远远望着，想起自己在渴死边缘那次，一个木匠给了他水喝。他如今仍然很渴，却不知道该去那里找水喝。
罗马总督本丢·彼拉多代表阿如斯劝宾虚正式成为罗马人。宾虚却准备归还代表阿如斯的权戒。彼拉多劝说宾虚放下陈年怨恨，因为梅瑟拉已经死了。宾虚却说一切从根本上来说并非梅瑟拉所为，而是罗马的残暴渗透进了他的血液，并毁了他，也毁了他的家庭。
彼拉多却说：“这恰恰是罗马伟大之所在！伟大的政府，伟大的权力，伟大的激情！…连它所犯的错误都是伟大的…我们因为错误而进步成熟……罗马要把你未来的生命与它结合，在伟大的未来……”
彼拉多如同在劝说宾虚，让罗马的权力崇拜精神来塑造未来的他，让罗马的强大和荣耀来塑造他心中的尊荣感和崇拜之情。因为“成熟的人”应该清楚自己生活的世界。既然现在是罗马的天下，那么识时务者就应该选择归顺它。不是只有身体行为的表面服从、内心深处却抵挡，而是表里合一的投诚。不仅要让罗马统治你的身体，更要让罗马来塑造你的心灵。让罗马的精神占据你的灵魂，让罗马成为你的生死存亡和荣辱休戚。让你的人生和罗马的命运成为一个整体。让罗马成为你的“神 祇”，让你的心为它的强盛、伟大和荣耀而燃烧沸腾……
“我是犹大·宾虚！”他强调自己的犹太本名，以示与罗马的距离。
彼拉多以凯撒忠臣的身份警告宾虚，不要去挑战凯撒的权威。任何人对抗罗马，彼拉多都将是凯撒之手，让他的人生沦为一个悲剧。宾虚悲怆地说，我的人生已经成为了一个悲剧。他未说完的话是：这一切都是拜罗马所赐！罗马才是他家庭悲剧的始作俑者，而不是梅瑟拉！
女友艾斯特觉察到宾虚心底汹涌的风暴，带着某种血腥味。她要他休息以寻找安宁。他痛苦地反问，爱和安宁——你以为我没有像你一样渴求过吗？但你在哪里找到的呢？
艾斯特说，那个拿撒勒人的话语有着安定人心的作用。他说怜恤的人有福了，因为他们必蒙怜恤…使人和睦的人有福了，因为他们必称为神 的儿子……
宾虚悲愤交加地说:“朱迪亚省（罗马行省）的每一个人都是肮脏的，直到我们拭去身上的硬皮和污秽，铲除暴政……除非洗净此地，我们不会有不同的生活！”
“用血吗？”艾斯特担忧地质问他。
“是的，用血！”
“我只知道生命中有一个法则，就是血会生出更多血，就像狗会生出狗，死亡产生死亡，秃鹰养育秃鹰……但我今天在山上听到的声音是，爱你的仇敌，善待仇视你，利用你的人……”
“你最好别爱我！”
“这是我爱过的犹大·宾虚吗？……以怨报怨，仇恨正将你变成石头……你就好像成为了另一个梅瑟拉……我已经失去你了，犹大！”
艾斯特敏锐地觉察到，一个想以恶报恶的宾虚，已经与他的敌人拥有了同一种精神特质。在她感觉自己失去宾虚的时候，宾虚也正在失去他对神的信仰。一个想要用暴力和流血去反抗罗马的暴政，去拆毁旧世界，建立新世界的人，在他心底占据“神 位”的一定是权势和能力，而不是天上的 神 。复仇的欲望正在瓦解宾虚对上帝的信仰，让他失去对上帝公义的仰望和信靠。罗马人、梅瑟拉们所崇尚的不正是权势、能力和地位，所依靠和迷信的不就是暴力和刀剑的力量吗？他们所求的胜者为王之桂冠不正是用血腥残杀下的力量博弈所带来的吗？恨和复仇，让宾虚也开始崇尚暴力和依靠刀剑了。他正在以某种隐蔽的方式属于了罗马，成为了他所反对的罗马权势的一部分，沦为了一个精神上的罗马人。一个人凝视深渊过久，深渊终将回以凝视。复仇者宾虚想要以暴力和流血去与恶龙缠斗，终也逃不过自身亦沦为恶龙的命运。
复仇的刀剑不能胜过邪恶，而只能让邪恶扩散。当宾虚把目光专注在有形的仇敌身上的时候，那无形的仇敌——人心的某种邪恶就已经在他里面悄然肆虐蔓延了。确实，罗马人里头的邪恶会抵挡上帝，但宾虚里头的邪恶也会抵挡上帝——当他想通过复仇去审判敌人，去替天行道，他就已经把自己放置在一个神位上，如同在扮演神的角色。每一个想要“如 神 ”的人都必然要抵挡上帝，包括宾虚。而暴力和权力也不过是引人登上“如 神”宝座的一个捷径。
人间真正的邪恶大BOSS不是凯撒和罗马帝国，而是一个潜伏在人心背后的无形的罪恶权势。它在人的心里起作用，在人想用暴力和刀剑去掌控和创造的“如 神”欲望里兴风作浪。这个权势自从人类在伊甸园堕落就开始兴风作浪。它引诱该隐残杀他的兄弟亚伯，也引诱拉麦残杀那伤了损了他的少年人，并高傲地唱出对自己力量的颂歌：“若杀该隐，遭报七倍；杀拉麦，必遭报七十七倍。”
当宾虚还在视罗马帝国为仇敌的时候，他就仍然没有看清楚:与其说是邪恶的罗马帝国在制造一个个残暴的梅瑟拉去为它杀戮，不如说是一个个本就活在某个无形的罪恶权势之下的梅瑟拉，甘愿以杀戮为手段去投诚罗马以交出投名状，共同缔造了一个邪恶的罗马，一个声称荣耀“如神”实则残忍如兽的帝国巴别塔之罗马。
只要人心背后这个无形的罪恶权势不被对付和战胜，一个梅瑟拉倒下了，还会有千万个梅瑟拉站起来。连宾虚自己不也是另一个站立起来的梅瑟拉吗？在他与梅瑟拉起初的争吵中，他的想法就是错的。因为真正在扼死他的人民、国家和全世界的，不是有形的罗马帝国，而是内在于人心深处的那个罪恶权势，是它在赋予人“罗马式的本性”。这个本性也体现在了那些想以武装起义去对抗罗马的激进犹太人身上，也体现在了想要复仇的宾虚身上。宾虚曾说，有一天罗马倒下了，世界就要充满自由的欢呼。这也是错误的。因为权力丛林的厮杀、外在力量的博弈可以让一个罗马帝国倒下去，却会让另一个罗马帝国站起来。一个罗马帝国可以被另一个罗马帝国所取代，然而那个无形的，让罗马之所以成为罗马的罪恶权势，却会始终在每一个有形帝国的背后岿然屹立。因为它真正的寄生之处不是有形的政权，而是在每一个依靠权势、能力和地位，崇尚和迷信暴力和刀剑的人心里。
3
宾虚的母亲和妹妹塔沙在地牢中染上了麻风病。塔沙在麻风谷快要死亡的时候，艾斯特想要带她们去见拿撒勒人耶稣。宾虚抱着气息奄奄的妹妹，跟随拥挤的人群，发现了被本丢·彼拉多判钉十字架的耶稣，正是曾给过他一瓢水喝的人。宾虚把妹妹和母亲交给艾斯特，自己挤进拥挤的人群,跟随耶稣走向了各各他的道路。在耶稣背不起十字架而倒地的时候，被罗马兵丁一把推开的宾虚扑倒在路边，发现了一个取水处。这一次是他舀起一瓢水，拿给耶稣喝。或许是从那一刻开始，他的生命就与耶稣真正相连了。
三个女人走向了旷野。塔沙说自己感受那人所背负的十字架，似乎担负着全世界的痛苦。但她的生命在发生某种奇妙的变化，她说自己再也不害怕了。
在白天的奇异黑暗中，三个女人一同走进一个山洞，躲避即将来的狂风暴雨。在那里， 两个麻风病人在电闪雷鸣中突然就得洁净了。如同有上帝之手触摸到了她们破碎的生命，医治了她们。地动山摇的时刻，似乎正是耶稣在十架上断气的那一刻。如果那时候她们能够想起他们民族的先知以赛亚的预言：“哪知他为我们的过犯受害，为我们的罪孽压伤。因他受的刑罚，我们得平安；因他受的鞭伤，我们得医治。”她们就必能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宾虚目睹了耶稣在十字架上所受的痛苦，他那本如坚石的心似乎被一块大锤击碎了。他困惑而沮丧地回到家里，跪在来迎接他的艾斯特胸前，抱着她，忧伤地说，他听到十字架上的那人在呼喊，父啊，赦免他们，因为他们所做的，他们不晓得……他说，“在他快死的那一刻，我感觉他的话拿走了我手中的剑……”
不仅两个麻风病女人的身体得到了洁净，被邪恶所试探的宾虚的心也仿佛被洁净和医治了。如果耶稣真的是上帝之子，是整个犹太民族都在盼望的弥赛亚，那么，他为什么愿意放弃自己至高的尊荣和地位来降卑自己，任凭世人苦待他，把他挂在十字架上？如果他真的是至高神 的儿子，就应该配得整个世界的尊崇，那么他又为什么甘心在十字架上忍受世人的恨恶和羞辱、背负全人类罪的重担，然后还愿意饶恕那些要钉死他，并喜悦他受害的人？
那时候的宾虚或许并不清楚答案，然而上帝的怜悯之手还是触摸了他那被世界的邪恶和他自己的邪恶所蹂躏和折磨的心，让他的心终于变得柔软，直至甘愿放下手中的剑……
耶稣在面对审判他的本丢·彼拉多时说，他的国不属于这世界，若属这世界，他的臣仆就必要争战。因为他所带下的上帝之国的临在是在人的心里，上帝之国的统治也是从人心的改变开始的。他的救赎，也包括要把那些依靠权势、能力和地位，崇尚和迷信暴力的人，那些想用外在的强力来统治、控制和支配一切的人，从对这一切的贪恋和捆绑中释放出来，将他们的心交付于属神 的公义、良善、爱与饶恕。要在他们刚硬骄傲的心里放下柔和谦卑，在他们冷酷残忍的心里放下仁爱怜悯。
这才是上帝赐给犹太人的真正应许。人心中的仇恨要被上帝之爱所驱逐，人心中的黑暗要被从天上来的光所驱散。事实正如后世一位基督教牧师所总结：“黑暗不能驱散黑暗，只有光明可以。仇恨不能驱逐仇恨，只有爱才可以。”这正是上帝之国临在于以色列和全世界的方式——并非是要带领他们脱离有形的罗马帝国，拥有政治上的自由、独立和强盛，而是要拿走他们的国家崇拜，也要拿走他们的国仇家恨，代之以对仇敌的爱和祝福。
若挂在十字架上的耶稣真的是上帝之子，那么，上帝救赎人类，改变人心的方式，就不是在使用刀剑的力量，而是在使用爱的力量。如果刀剑可以阻止人心的败坏，拦阻人的堕落，治愈人罪恶的灵魂，并在人的心里制造出一颗良善的新心，那么，上帝的儿子就不需要降世为人，并死在十字架上了。
后世一个学者赖特说得对：“毕竟真正的敌人不是罗马，而是那个站在人类骄傲和暴力背后的邪恶势力……（透过十字架）上帝的国度因拒绝加入暴力的漩涡而胜过了这世界的国度。（耶稣在十字架上）爱仇敌，转过脸来，陪人走第二里路。”
曾经宾虚以为上帝让他在危难中活下来，是为了让他可以公义的复仇，然而耶稣在十字架上的受难和呼求赦免的代求，却足以使他明白，上帝让他活下来，是为了让他放下手中的刀剑，去放下，去饶恕，去爱仇敌，去活出了效法神 儿子的生命样式。如此，才成全了自己的人生使命和存在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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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地上寂寞的歌声，不能代替天堂的回响 ——观王小帅影片《地久天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