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两天给孩子读书时,看到一个神奇的故事。不敢独享,贴出来给大家看。
有一年的冬天,很冷很冷。人们都躲在家里不敢出门,用剩下的一点点柴取暖。“再这样冷下去,我们就要被冻死了……”
在深山里,有一条喷火龙和他的妈妈。“妈妈,好冷啊。”“是啊,你看,天上的太阳快灭了。”
“孩子啊,你到人间去吃火吧,吃了火就可以把太阳再点着。”“好的,妈妈。”“记住,千万别伤害人啊。”“我记住了,妈妈。”
喷火龙冲进了一户人家:“对不起,我来吃火。”
“打呀,打呀,他把我们取暖的火吃了!”
龙冲到另一户人家:“对不起,把火给我吃吧。”“什么?”
“打呀,打呀,他把我们的火吃了!”
喷火龙受了很多的伤:“我只要向你们一喷火,你们就都会烧死!可是,我妈妈说的,不能伤害你们……”
“身上的伤好痛啊,肚子里都是火,好烫啊……可是,我要把太阳再点着……”
喷红龙向天上飞去了。地上的人们,看见喷火龙在向太阳飞去,“喷火龙想干什么?”
忽然,喷红龙从嘴里喷出火来。火把太阳点着了,太阳又放出明亮的光。雪不再下了,天开始变得热了。
这时候,人们才明白过来。“啊,喷火龙为了把太阳点着,才来吃火的呀。”“我们错怪他了呀。”
人们一齐向天上喊着:“喷火龙,谢谢你!”人们非常感激喷火龙:“喷火龙,请下来吃点东西吧。”
喷火龙没有下来,他回到深山里去了。“孩子啊,妈妈知道你为了人们,受了很多的苦。”喷火龙倒在妈妈身上,睡着了。
我想,这个故事,实在是一张灵敏度极高的pH值试纸,能够精确检测出阅读者的三观,是在哪一个区间。
在满满正能量式的解读里,或许可以读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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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红龙是个大英雄,它妈妈是条智慧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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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她英明地看出,人间的寒冷是因为太阳药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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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他勇敢地起来,承担起点燃太阳的历史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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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老百姓可以说完全是愚民了,不懂得舍小家为大家的深沉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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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母的智慧实在深不可测,提前就知道愚民们会反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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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妈的爱心也是高不可攀,预先就叮嘱儿子不要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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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愚民们果然反抗了,小红龙果然也被打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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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小红龙谨遵母训,明明可以喷火烧死这帮蠢货,却强忍着不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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并且不管愚民们的反抗有多激烈,它还是吃到了足够的火,然后去执行自己的历史使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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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太阳真的被他点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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愚民们这才知道自己错怪了好龙,假惺惺地说下来吃点儿东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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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小红龙才不跟他们一般见识,回到深山,委屈地在妈妈的怀里睡着了
但如果换一个角度理解,似也言之成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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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百姓不见得不知道天冷的原因,他们有自己的经验和判断,他们知道冬天终将过去,太阳终会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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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龙却告诉他们,天冷是因为太阳要灭了,并且只有它才能拯救太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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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理论显然违背人的健全常识,不强行洗脑就不能让人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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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无论小红龙的动机多好,宣传工作做得多好,百姓还是不理解,为什么要无偿奉献出自己家仅有的,御寒和保命的火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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并且他们还是没忘记:自古以来,擅闯民宅者,就得赶出去,甚至格杀勿论。这在任何法律体系里都是天经地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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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很多家的火种还是被龙给吞了。这些失去了火种的家庭,熬过后来的寒冬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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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虽然貌似是龙点燃了太阳,可是难道太阳重新发热的主要原因,不是因为春天到了吗?就好像,如果公鸡一打鸣天就亮了,那么可以说是公鸡叫醒了太阳吗?没有你们这些龙或鸡,太阳就不发光发热了吗?
所以,在“能够引人思考”这个意义上,这实在是个好故事。它的确能帮助你明白自己三观的颜色,是深红还是粉红,是浅绿还是深蓝。这些颜色同时也就显明了你的立场,是左还是右。
立场不同或颜色不同之人,对同样的事实一定会有不同的解读。如果事实真的存在的话。
比如,事实就是:以龙的形象出现的强大势力,触角已经探进了普通人的家中,并且以某种名义,要夺走你保命的东西。
又左又红的人会说这是“没有国哪有家”,是集体主义大无畏牺牲精神的最高境界。
但与他们方向和颜色相反之人,就会发现,这是秦政的升级版,侵犯了普通人自古以来就拥有的那些最基本的权利——就为了喷火龙所说的那个“点燃太阳”的宏大命题。
再比如,格斗孤儿。
又左又红的人在这个事件中看到了奸商无道,百姓愚昧,官府英明。
可是,那本来是一个完全不同的故事。
孩子们来自大凉山,只会彝语或藏语,听不懂汉语。父母或双亡,或双双在外打工从不回家,事实双亡。
在接触恩波格斗俱乐部之前,孩子们早已失学。能吃的只有洋芋,或者毒品。格斗给了他们一个通往UFC金腰带的机会,所以孩子们都刻苦训练。他们爱他们的教练,他们都叫他干爹。
然后,媒体把他们曝光了。于是他们就被强行解救了出来。理由是违反了义务教育法,而且俱乐部不正规不健全。
于是等待他们的,将是父辈一样的命运,种洋芋,吃洋芋。或者吸毒。
遣散回家时,孩子们哭声一片。政府工作人员忙着让他们按手印,强调按了就给钱。
他们并不关心孩子们的感受和意愿。他们要将这些火种收集起来,点燃太阳。
如今这个国度可以上映《摔跤吧!爸爸》,却不可以真的上演:格斗吧!干爹。
如今这个时代可以上映《战狼》,却开始禁止孩子们像曾经的吴京一样,从小习武。
本想用自己喜欢的方式生长,去抓住梦想与机会的他们,被强行遣返回公立学校,去走他们不愿意走也不擅长走的独木桥。
并且夺走孤儿梦想之人,说的话就和红龙夺走各家火种时一样:
我这是为了你好!
其实人世间曾经上演过的最大的恶,全都是以“为了你好”的名义施行的,无一例外。比如,为了德国人民的幸福,杀光犹太人。再比如,“只生一个好,政府来养老”。
当罪人假扮上帝,以有限理性推行无限设计,悲剧就会诞生。他们遮盖、扼杀普通人的健全常识,为了某种貌似良善的目的,营造通天巨塔,杀灭健康细胞。
保守主义者会劝诫世人:即便动机良好也不能保证结果良好。也就是“好心会办坏事”。更何况,红龙们吞吃火种的真正动机,真的是它自己说的那样吗?
庄子曾写道:
南海之帝为倏,北海之帝为忽,中央之帝为浑沌。倏与忽时相与遇于浑沌之地,浑沌待之甚善。倏与忽谋报浑沌之德,曰:“人皆有七窍,以视、听、食、息,此独无有,尝试凿之。”日凿一窍,七日而浑沌死。
倏与忽回报他们恩人的方式,就是以“为了他好”的名义,使本来活的很好,很善良,德性很高的浑沌,眼睛明亮了,口耳打开了,有了人的智慧和理性——然后就死了。这就叫好心办了坏事。南北倏忽相逢,从此不是个东西。理性设计干预自然造化的结果,通常就是这样的一死了之。
美国俄勒冈州一对夫妇,因为没有通过州政府的智商检测,就被认定为智障,失去了自己孩子的抚养权。这也可以算是美国版的给浑沌开七窍。
杨朱的不愿“拔一毛以利天下”,道理正和老百姓的健全常识一样,保障那基本的权利,不愿服务于“天下”之类的巴别式宏大叙事。早早就沉醉于大一统迷梦的儒家,鄙视杨朱和“愚民”,实属正常。
因为健全常识就是:人们没有义务拿出自家仅存的火种献祭给那个精心编造的迷梦。你强行吞了我的火,说是要点燃太阳。可是不用你点燃,太阳也照常升起。所以最后就是你这喷火龙自己得到了想吃的火,而被你夺去火种的老百姓,就只能像眼睛明亮的浑沌一样,像失去梦想的格斗孤儿一样,像俄勒冈的阿甘一样,倏忽而来,倏忽而去。
威斯敏斯特大教堂那著名的墓志铭已经警告了败坏而有限的世人,那些口口声声说要拯救世界的,多半就已经进入了假扮上帝的危险试探。如此行的时候,若是能力无法支撑梦想,这便是上帝给他们的最大恩典,免得他们像希特勒们一样,在通往魔鬼的路上,竟然开始成功。
而人所当做的,只有敬畏上帝,敬畏祂在自然和人间所设定的规律。然后改变自己,爱家人,爱邻舍。
要警惕宏大叙事,要警惕人为设计,要警惕抽象理论。要把荣耀归给上帝,要把平安留给世人。
而真正的平安就意味着:
个人的事——比如思想——让他自己做主。
社群的事——比如信仰——让这些自由联合的自由人,自己做主。
健全常识还意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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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可以自愿贡献火种,但你不能进我家来抢,无论以人民的名义还是拯救世界的口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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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可以用我喜欢的方式成长,即便我的方式你不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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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权不走你(或许)好心搭建的独木桥,即便你送我过桥费。
若是试着总结一下“健全常识”,那它和“智慧的开端”是一样的,就是:把属于上帝的归给上帝——
可是,在这个上帝亲手创造的世界上,真的会有哪个领域,是不属于上帝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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