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妻为着这门有关加拿大条约Treaty的课,焦头烂额,茶饭不思,甚至做梦都在喃喃呓语。因为作为小女人的她,对国家政治大事素来无感。这些涉及原住民历史的话题,令她不知所云。
Treaty讲的是这片土地上最初的定居者与原住民所签订的一系列关系条约,确保大家和平共处,相安无事。是加拿大公共教育体系,要求所有未来的教育工作者必修的内容之一。和我们所居住的萨省相关的主要是Treaty 4,还有Treaty 6。
教授得知妻是从中国来的,特意给她布置了一道作业,建议她了解华人在萨省的历史。而素来对历史和政治感兴趣的我,便自告奋勇地帮她检索资料。于是发现了这位叫Yee Clun的华人和他的咖啡馆的故事。
Yee Clun中文名为余坤羡,1881年生于广东开平。同一年,笔名为鲁迅的周树人生于浙江绍兴。
年仅21岁的Yee Clun余先生,于120年前的1902年,来到了里贾纳(早期粤语称之为“雷振打”),那时还是光绪26年。
我想要不是清末社会动荡,民不聊生,谁有这么大的勇气,从气候宜人的珠三角,穿越整个太平洋,来到这半年严寒的冰天雪国讨生活啊。一个世纪前,漂泊海外的华人基本上都是来自广东江门中山一带的五邑地区。其中最出名的当属孙逸仙先生。
从最早载于1788年,英国殖民者从中国招来50名能工巧匠开始,华人开始在加拿大充满艰辛的生存之路。
华人因聪明手巧,能吃苦耐劳,工资要价比白人低很多,遇到经济萧条时,遭来很多被抢了饭碗的白人嫉恨。于是过去很长一段时间,华人在北美都是不被待见的。当时的政府,试图阻止华人,远渡重洋过来讨生活。先是设置人头税Head Tax,1903年涨到每人500加币,相当于一个华工10年的积蓄。1923年索性出台法案,禁止所有华人入境,即便是英国籍华人也不例外。
最初华人和原住民一样,没有选举权。可能他们也不在乎,因为选举权本来是从欧陆白人舶来的。没有就没有罢了,反正在“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母国也没有。华人在乎的是,那十倍甚至二十倍好过在国内所挣的。扣除吃喝开销外,还能寄一大笔回老家,供养妻儿父老。
起初西人嫌弃华人脏乱差,这也难怪,文明进程的先后。想想19世纪时的伦敦街头,已经开始使用抽水马桶了,而在同一时期,中国大街上看到的还是公共茅厕和随地大小便。
那时漂洋过海从中国来的都是青壮男劳力,加上政府对华人的入境苛刻要求,华人女性很难一同前往。导致华人社群,男女比例严重失调。1921年定居里贾纳的 250名华人,只有4名女性。
这样的性别悬殊,必然带来一系列的社会问题。白人社区加剧了这种担忧,这些来自华人光棍们,可能会引诱白人女孩嫁给他们。
故事的主人翁Yee Clun显然是幸运的,他能够娶到华人妻子,成家生子。同时他也是个聪明有见识的人,大多数华人过来,最初是从事修筑太平洋铁路,开山炸石之类的又危又脏的活。随着铁路竣工,大部分华人沿着铁路沿线城市散开,大部分人开洗衣店和中餐馆。
Yee Clun余先生的餐馆,或者叫咖啡厅开得很成功,最多有60多名员工,每天服务多达2500名顾客。但是因为当时里贾纳立法规定,华人餐馆不得雇佣白人女性。而男性的工资又比女性高太多,导致他的餐馆成本会比白人同行高出许多。
1924年余先生的Exchange Café,向市政当局申请,雇佣白人女性员工,被否决。余先生随后上诉至国王法庭,法官最终裁定市议会颁发许可证给他的餐厅。
(1924年 里贾纳本地报纸Leading Post的报道)
余先生此举,具有勇敢的里程碑意义,算是华人主动抵制一个不合理的法案,标志着在法律上赋予了种族主义权力的逐步瓦解,不合理的方案最终在 1969 年被废除。
多年后,余先生和他的Exchange Café,为着华人权利的抗争,被拍成了Lost Stories的纪录片,在里贾纳艺术公园可以看到。如今他们的咖啡馆已经不复存在,但是一些纪念物品被珍藏在Western Development Museum。
余先生的居住过的房子,目前是雷城中华公会所在,上面还隐约写着“中国国民党驻雷振打分部”,可见余先生一片赤诚之心。
妻读书,我像个秘书,随时伸出援手,鼓励打气。这,也算是一种妇唱夫随吧。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