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一, 23 12 月, 20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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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三匝:改造我们的文风

我讨厌的文风不少,兹举几类:


一,引用过多。有些人写文章,仿佛不是给读者看的,通篇不加解释的术语,且随处引文,弯弯绕。有些所谓学术文章,引文高达五分之三,既然如此,写它做甚?这种文章给外行颇高深的感觉,其实不过是以艰涩饰浅陋,强不知以为知,说得严重点,就是以其昏昏使人昭昭。周作人后期文章,此病甚重,评论家居然认为其文有枯涩美,枯涩就是枯涩,与美何干?当代某才子,文章如网兜,不经意间总喜欢露出他那渊博的知识储备,他也以此自得、自炫,有论者讥讽他:君之大作去掉外国人名和名言警句,大概只剩的、地、得了。此乃妙评。另有一妙评说此类人:移动的书柜。


二,排比过多。惯用排比是纵容感性的表现,排比能增加文章气势,但说理文章,应以见识取胜,而非气势,以气势为凭借的文章,往往见识短浅。其实见识短浅、理性残缺,又岂是气势可以掩饰的。


三,比喻过多。钱钟书的《围城》,遍地比喻,初看惊其神妙,细思嫌其卖弄。宇宙间事物,没有完全相同的,有很多也是不可类比的,强行比喻,貌似深会连类之理,实则不能深通个案之理。文学作品,巧用比喻,可生飞扬之致,说理文章,滥用比喻,是大病灶。非不能用比喻,应节制而已。


四,粗口太多。有些网络文章,极尽嬉笑怒骂之能事,不以屡爆粗口为耻,且自感神勇,也能赢得网民赞赏。据说,这类文章是战斗的利器。但这类文章,往往不能深入说理,所以苍白。我以为,这类文章作者的斗士感不过是一种虚幻。长城绝不是孟姜女的眼泪可以哭倒的,也不是粗口可以骂倒的。诚然,语言是一个活的系统,不宜自树藩篱,但语言既为人所创造,同时反过来又会塑造人。写这类不避粗口的文章的人,目的或是用流氓手段对付流氓,但一国语言文字若因此粗鄙化,浸淫在这种语境中长大的孩子们怎可能优雅?对抗粗鄙的最好方式只能是优雅。


五,神谕体。有一类说理文章,是典型的神谕体,作者自居上帝之位,至少也把自己当成教主。这类文章表现出来的是不容分说的自负和俯视众生的傲慢,作者以反抗之名,行专制之实,他反抗专制,实际上又与他所反抗的对象共享相同的逻辑:你们这帮傻子,只配听我布道!


抛开文学作品不谈,我理想中的说理文章,一要有见识,二要准确,三要晓畅,四要有力度,五要简练,若能再有点文采,那就是意外之喜了。中国文章,我还是觉得先秦和魏晋的最好,比如,曹操的《让县自明本志令》,中锋直进,那是何等的痛快!


文风映射世风,却也形塑世风。从这个意义上看,有必要改造当下的文风。


或问,最该改造的是“官八股”。对此,我没兴趣讨论。以上所说,针对的自然只是民间的文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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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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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真理,得自由,以服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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