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五, 22 11 月, 20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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弃子(五)

弃子(五)


母亲的建议实在有效,猎人以实玛利在那密林中捕猎了各种难以捕捉的野兽,有一次甚至捕到了豹子,只是那次他也受了一些伤。不过这一切对他来说都是值得的,他将猎物扛回家,收拾好货物,放在骆驼上进城后,慢慢和那老商人加价,那老人家居然没有拒绝。

就这样,母子二人的生活越来越舒适,慢慢从银币变成了金币,原本漏风的帐篷,如今也在以实玛利的辛劳下,四围建起了篱笆和土墙。他们仿佛回到了迦南一般,不再忧愁粮食不够和野兽侵扰的境况。院子里的羊也渐渐多了起来,羊圈也扩大了。

家里也多了一只奶牛色的长毛犬,这是以实玛利在市集上买的,买回来时还是只小狗。它常朝着进城的方向卧着,主人回来,只远远地,便飞奔过去迎接他。它跑起来时,身上的毛都随之飘逸起来,像是一片低空飞行的云彩。他们常在闲暇时到林子里的河边嬉戏,打猎时它也会安静地陪着自己的主人潜伏。

同时,以实玛利与城里的人也渐渐熟络起来,他虽然每次都不会在那边过夜,却常跟着那家的两个汉子去酒馆聊天。

这天他们照常如此,这是个土墙建的酒馆,因此挤满了男人的嘈杂与汗臭,以实玛利喜欢这种感觉,像极了在家丁们中间坐着一起开小灶的氛围。

他常做生意的这家的男人名叫俄巴,他的兄弟叫犹多,他们往嘴里灌着带着些许沙粒,略微发臭的葡萄酒,脸上的红晕透过杂乱的胡子映照了出来。

弃子(五)

俄巴扶着以实玛利的肩,和他说着他去埃及的见闻:

“上次和你说到哪儿了?哦,那城边的神庙过后对吧,之后就是集市,其实和我们城的规格差不了多少,听说建立那城的人就是从我们这边过去的。不过你要想进货,可不能在这个集市里游逛,还得往里面。这个时候呢,就可以去租他们那里的马车了,那动物跑的才叫快,还稳当。我第一次见了马车后,回来给我们家骆驼也配了个车,结果你猜怎么着,晃得呦!没走两步,两只驼子就已经喘的不行了,果然还是人家那动物最合适了。只是他们那里有规定,不准出售马匹,说是军备物资,得法老开口才能买卖,真是小气。”

“那你们进货的地方在哪儿呢?”

以实玛利常与他们聊埃及的事,他对马车也很感兴趣,只是幼时常听母亲讲述,自然是习惯了,他现在对商人进货的地方最好奇了。

“再往里走,你就能看见,尼罗河的直流,那水啊,其实没你们想象的那么清澈,只有进到海里去,才能被海神重新洗干净。就在那儿,有个大烟囱,那就是火窑,什么陶器瓦罐,都是,从他那里拿的,便宜得不得了。你看我卖两个银币得罐子,在那里只需要五个铜板……”

俄巴一股脑地把他的商业机密都告诉了以实玛利,只因这男孩从未欺骗过他们,送货物的时间也都准时无比。并且他很喜欢他们家的小儿子,常在空闲时,教授那孩子射箭的本事。

犹多这时也凑了过来,说:“哥,要不我们下次把这小子也带上吧,多个人还能多扛一些东西。顺便啊,带你出去长长见识!”说着犹多指了指以实玛利,便睡了过去。

俄巴居然十分欣喜,他对着趴在桌上的弟弟欢喜道:“诶!好啊好啊!总算路上又多了个伴儿……”这让人意外的情绪,实在让男孩惊喜。

弃子(五)

傍晚,以实玛利扶着二人回到摊位上,对老商人道:“给他们俩喝点凉水吧,从没见过他们喝得这么夸张。”

老商人安顿好两个儿子,把俄巴和犹多交给了他们各自的妻子,转身对以实玛利说:“唉,这俩孩子过不久又要去进货了,自从上次他们从埃及拿了货以后,那些款式就大卖了,自然还要再去那边。只是路途遥远危险,他们……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成功回来。”老人的泪珠竟当着以实玛利这年轻人吧嗒吧嗒地落下。

“我也陪他们去吧!”以实玛利说出这句话,那老人擦着眼泪地手顿了顿,看着这少年在阳光下发亮地棕色面庞。

“刚刚在酒馆里,他们俩也说可以带我一起去,这么久常听各种关于埃及的事,我也一直想去那里见见世面。”以实玛利继续道,将手放在老人随时光渐渐萎缩的肩上,轻轻一握,想要安慰他。

“到时再说吧,等你下次来了,他们俩清醒一些,大家可以坐下来好好商讨一下。”老人也拍了拍男孩,转身回到屋里,“回去吧少年,时候也不早了。”

以实玛利坐着骆驼晃晃悠悠,回家的路在这些时候越来越短,似乎时间也逐渐变快了。对啊,比起与埃及之间的距离,从住所到这座城变得好近好近。

这一晚夏甲哭了,因为她第一次意识到自己的矛盾,想起自己每次对儿子的劝诫都那么大义凛然。可是如今儿子要出远门了,那股不舍之情涌上心头的感觉实在不舒服。除开这一情感,他要去的地方竟然还是自己的家乡。

弃子(五)

“呜呜呜……你去的地方要不是埃及就好了……”看着母亲几乎要窒息的抽泣不知所措的以实玛利,在一众极度控制下的重复的哭声中听到的唯一一句完整的话。

“那我不去了母亲,你别再哭了,我也不是非要去那里……只是想去看看。”他安慰母亲的时候还是不舍这次难得的机会。

夏甲的哭泣难以止住,肩膀一抽一抽的动着,让她觉得疼痛,这场哭泣就是一场剧烈运动,她确实如以实玛利所担心的那样,几乎要昏厥过去了。

二人就这样一直坐到了深夜,原本这是在餐桌上的对话,这是这顿晚餐并不顺利,当以实玛利兴致勃勃地把他们今天地计划告诉母亲时,桌上的面包注定要在一夜的冷落下发干了。

终于,这场属于两个人的噩梦时刻结束了,自此以后以实玛利对女人有了一种恐惧感,就是绝对不能让她们哭。夏甲也总算歇息下来了,伤恸的心也因着发泄不再被紧紧揪着了,总算是可以正常思考了。

于是夏甲在许久的寂静后,对儿子说:“你当然可以去,我只是,只是觉得命运实在残忍,我们兜兜转转走了这么远,结果你还是要回到埃及去。母亲逃离了这么久,可终究逃不出命运的手掌心。你的脚步没有人可以阻挡,只是,千万不要落入埃及人奴役的陷阱中。”

又操着祭司的口吻……以实玛利这般想着,虽然母亲会哭泣,会矛盾,可每句话都似乎暗藏玄机。以实玛利越来越相信,他快要渴死的那天,母亲见到的就是真正的神。当然,真正的智慧神谕是需要被历史见证的。这是父亲的管家以利以谢对他说过的话。

弃子(五)

夜半,以实玛利见外面无风,再次让自己置身星空之下,光亮闪闪夺目,遍布整片天空,似乎要压下来吞噬这片大地。这番风景下,蚊虫都变得悠然,不再骚扰沉思的以实玛利。

他在回忆父家的日子,那时自己和母亲的对话并不多,自从个头超过她之后,他便常随着以利以谢四处奔走,打猎,搬运东西,连夜晚也是睡在男仆的地方。母亲的眼泪在今晚吓到了他,上次看到母亲如此,还是在半昏迷的状态中,炎炎的烈日照得大地扭曲,却再没有一滴水给他。那时的以实玛利只能无奈地看着母亲同样无奈的神情,那时她远远走在,在另一处抽泣着,就像今晚一样。

埃及他必须要去,因为他还要回来,那时就能用自己的见识和平安来安慰母亲了,说不定等他回来了,母亲也愿意去埃及走走了。

不过母亲到现在还没和任何人有过接触,连附近这座城里的人都没有接触过,这实在有些极端,若自己走了母亲将多么危险。于是以实玛利计划带母亲进城去,起码在自己离去的这段时间里,可以有人确保她的安全。



弃子(五)


撰文 / 金克
排版 / Grace
配图 / Pintere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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