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作为从清华园出来的人,我对清华的历史充满兴趣。但历史竟然各有不同。有的被遗忘,有的被篡改。今天的文章是想通过一个百岁老人的故事,管中窥豹,了解一下当时的社会情形,引发思考。
学校是社会的一个缩影,相信你读完这篇文章,不难看到,70年前的历史环境,对于今天的我们仍然有其影响。文章较长。笔者写了好几天。如感兴趣,请耐心读完。
提起清华,很少有人知道清华大学第一任校长是唐国安。他是1873年李鸿章的洋务运动中被容闳选派留美幼童之一。在美留学期间成为基督徒。1912年,唐先生从国外回到北京,重新运作因辛亥革命而关闭半年的清华学堂,并改名为清华学校,任第一任校长。
他曾说,“深知上帝之造化,携我辈脱离黑暗之邦,来到耶稣基督荣光照耀之地,谨谦恭盛赞我天父之仁慈和善良。实感上帝拯救我辈于世俗,转变我辈之灵魂、我辈之生命,以至自己之一切,以服务于上帝之使命与荣光。”
唐国安那个时候就已经认识到,中国未来发展的核心是道德的改革,而不仅仅是科学和人文艺术的发展。奇怪的是,100年后的我们,连人文艺术也不那么关心了。至少我的教育如此。
清华开创初期的教务长张伯苓先生也是基督徒。这些有基督信仰的校领导和中外教师给校园里带来了深远的影响。一时间校园内大师云集。比如我们所知道的清华四大国学导师梁启超、赵元任、王国维、陈寅恪和他们自由独立的学术精神。
清华大学校友赵征的文章提到:当时的校园采取耶鲁和圣约翰大学的模式,为学生搭建了丰富多样的探讨思想的平台,比如演讲辩论俱乐部、学生报纸、暑假福音营、和校园查经班,大家自愿参加,思想自由。
第一任校长唐国安曾带领第一批47名留学生赴美。18年后,这一批留学生里面就有后来对清华贡献巨大、影响深远的梅贻琦先生。他因为参加基督青年会的夏令营,成为了基督徒。
当时基督教青年会的宗旨是耶稣基督提倡的“非以役人,乃役于人”(《圣经》马可福音10:45“因为人子来,并不是要受人的服侍,乃是要服侍人。并要舍命,作多人的赎价。”)这种精神精神贯穿于梅贻琦一生。
在清华的百年历史中,梅贻琦作校长的时间占了17年(1931-1948)。作为基督徒的梅贻琦,他一贯提倡和维护教育独立与思想自由的精神——即大学应该有独立于政治的自由,教授和学生应该有学术和信仰自由。“平等与自由”这两个原则正是基于基督教文明,即上帝赋予人自由意志,在上帝面前,人人平等。
1948年12月,梅贻琦离开了北京。
二、
到了1949年,新任政府接管清华,开启新时代。当时最高领导人批示,保护校园!令人感动,让人歌颂。以下的故事发生在这个背景当中。
冯老是清华老校友。今年91岁。1928年生于印尼。年轻憎恨法西斯主义,相信马、列等敏感词主义。历尽艰辛,1949年5月终于回到梦寐以求的中国,后来考入清华大学建筑系。
这期间,领导人要求开展肃清反对派人士运动。于是清华大学开始了互相检举揭发。年轻的冯国将还没搞清楚怎么回事,就被揭发各种历史问题,成了被整改的对象。
讲到整改时候,他的嘴角在抽动。这样的情节需要留给文学家补充。后来,他被勒令退学。他想回到印尼老家。但是学校不愿开证明,办不了出国手续。
耗了一年,他不停的去磨。学校终于同意办理证明,他最后拿到了去香港的纸条。可以走了。
走之前,他突然心有不甘。“我好端端的一个人,被这样整了。总得有个说法。”于是给当时的校长蒋南翔,写了一封信。没有想到,校长竟然同意见他一面,而且承认了错误,向他道歉,并告诉他可以继续留校读书。
他咨询了一个老者,也是华侨。对方说,“他们挖了一个大坑,看你想不想跳。”
冯老毕竟年轻,加上他确实喜欢他的专业,希望可以完成自己的学业。于是留了下来!
过了不久,校园又开启了另一个整风运动。最高领导人要求广大知识分子能够提出批评意见,帮助建设国家,并一再强调“言者无罪”。
经历过上次的折腾,一开始大家噤若寒蝉。后来慢慢有大字、报出现,绝大多数是对上次肃、反运动的不满。
冯老是个老实人。只看,不写。他说,“校长能够给自己道歉,已经很满意了。没啥意见了。”
不过学校这个时候通知他去开会,因为希望听到华侨们的意见,组织了“华侨联谊会”。冯老一开始不太想掺和政治。拒绝参加。
但校D委一再给他发通知,并保证“言者无罪”。最后他觉得拒绝不了了。就去了。会议上大概有十几个华侨。其中两个人发言。第二个人发言,冯老记得很清楚。他的名字叫潘志明,潘同学讲了在上次肃反运动,尤其三更半夜用强灯照射眼睛不断逼供他的经历,让他精神几乎失常。希望以后采取更合理的调查方式,而不是这种方式。
校长说,“我不知道这种事情。”其他人也不敢多言。校长宣布会议解散。
这以后,想做老实人的冯老开始不宁静了。为什么校方不去认真对待这个事情?为什么对造成逼供这一非人道行为不彻查,不反省,不道歉?
借助当时的风气,冯老写了一个大字、报。意思是校D委需要给潘某某被逼供一个交代,其中一句话是,用强灯逼供,属于法西斯行为!
大概他提了一些敏感词。就像我们现在的各种敏感词一样。这下掀起了大波。清华同学们一哄而上,非常支持冯老,认为校D委应该彻查此事,过去的事情应该有个说法,历史不能重演!
按照正常的逻辑,冯老有大多数同情者的支持,有当事人在场的证明,顺理成章,本可以敦促校方认真对待这种事情。这叫依法治校和构建富强民主文明的校园。
但事情一步步发展,超出了冯老的理解力。校D委组织了一批人,写大字、报,指控冯老造谣。像这样的“大字报”自媒体到底算个什么东西。
另外一个同学组织了“自由论坛”。冯激动的讲了个人的经历。没想到成了以后被定罪的另外一个证明。
在清华大学体育场,也就是那个现在写着“为祖国健康工作五十年”的体育场,校D委召开万人批斗大会。他死不认罪,还说“头可断,血可流。我不在乎。我不承认造谣。”一时间成为清华大学最大的反派人物。
后来,冯直接将矛头指向校D委,说他们不学无术,专靠运动整人当官,充满官僚作风。
那个时候D委通过渗透,成功做通了其他华侨和支持他的人的思想工作。甚至连潘同学也不敢出面作证。
这有点像我们在新闻里经常看见的各种匪夷所思的情况。不要以为舆论能成大事。事关校D委权威和形象和最高领导人旨意,岂能认错?现在只有一个冯同学,竟然敢跟D委叫板。
之后,冯受尽了折磨。但由于他华侨的身份,没有被判处死刑,而是无期徒刑。
再后来,他本来一心要效忠的国家,终于释放了他。一代校友,几十年充满理想的青春时光,随风而逝。
彼时,蒋南翔校长开启了大学的政治辅导员制度。上过当代大学的应该对“辅导员”都有一定的记忆。这是有来源的。
彼时,和冯同学同样上台的还有清华大学副校长钱伟长,因为提出教授治校而被大加批斗,就连一向深情厚谊的钱学森也跟他划清界限。
作为学生的冯老,那个时候他还看不到这些镜头。他还不谙世事。只是想做个好人。其实冯老也不知道是,整过他的人后来也被整的很惨。
如果把学校作为社会的一个缩影,大概可以看到当时社会的情景。比今天严重一些。
我不知道冯老为什么记忆力这么好,可能他一辈子都在思考这些事情。还要不要相信官宣?谁还能够值得信任?
这只是他在清华的故事而已。对于他整个人生遭遇,清华只是其中一个地点。而对于整个时代,他也只是其中一个人。其他的还有很多。在一个无视上帝的校园或国家,充满了政治正确,或功利主义,令人无尽叹息。
在我看起来,冯老博闻强识,现在家里还收藏有上万本书。但冯老没有机会再成为大师。自从那年以后,官宣是“保护校园”,实际是改造校园。清华北大再无大师。像李敖这样的一代有识之士也消失不见了。
讽刺的是,据说翻开2015年人民教育出版社的新编学生字典,竟然查不到自由这个词组,但可以找到聊以自慰的自慰,只是没有聊以!我真不知道这帮号称“人民教育”的编辑们什么用心。2019年,科技在发展,经济在进步,或许这点词汇,已经改观。
读创世纪的时候,上帝创造了亚当和夏娃,又告诉他们不能吃善恶树上的果子。
按照政治正确,上帝应该造一道墙,围住亚当和夏娃,圈住他们的行动。或围住善恶树,圈住他们的思想。
神没有这么做。祂给了人最完全的自由。又给了他们最完全的话语。让他们知道应该何去何从。
事实证明,人类知道善恶并不代表自由。这是撒旦的蛊惑。能够知晓并遵行上帝的话才是真自由。正如圣经记载
耶稣对信他的犹太人说:
“你们若常常遵守我的道,就真是我的门徒;你们必晓得真理,真理必叫你们得以自由。”
(约翰福音 8:31-2 )
“天父的儿子若叫你们自由,你们就真自由了。
(约翰福音 8:36 )
原来赐人自由的是上帝。离开上帝的管理,好像很自由,最后反而是无尽的邪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