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文
罗 7:18我也知道在我里头,就是我肉体之中,没有良善;因为立志为善由得我,只是行出来由不得我。
罗 7:19故此,我所愿意的善,我反不作;我所不愿意的恶,我倒去作。
罗 7:20若我去作所不愿意作的,就不是我作的,乃是住在我里头的罪作的。
罗 7:21我觉得有个律,就是我愿意为善的时候,便有恶与我同在。
罗 7:22因为按着我里面的意思,我是喜欢 神的律;
罗 7:23但我觉得肢体中另有个律和我心中的律交战,把我掳去,叫我附从那肢体中犯罪的律。
罗 7:24我真是苦啊!谁能救我脱离这取死的身体呢?
定义与前提:这是一场长期进行的战争
你是否也常有这种心理活动:我有个大胆的想法——但我不同意我的想法……
这听起来相当分裂的思维模式,其实不过是保罗式纠结的另类陈述。就像另一个类似的段子,我们还常常这样质问自己:你以为你以为的真的就是你以为的吗?
所以,保罗所描述的现象,正是一场在“我”和“我”之间长期进行的,纠结、分裂、痛苦、残酷的内战。我想弃恶却弃不掉,我想扬善却扬不了。我想要的我不需要,我需要的我不想要。想什么没什么,怕什么来什么。舍不下又挺不住,死不了又活不起……
所以,连使徒保罗都不禁长叹:我真是苦啊!这也成了圣经对“我和我的战争”的经典描述。
“我和我的战争”是人类永恒的主题,并且有无数的变奏方式。无论体现为内心的纠结还是外在的反复,是叫做“双重人格”还是“本我自我超我”,这场人人皆知的战争,自古以来,从未间断。
并且,两个我纠结缠绕,难解难分,很多时候甚至根本无法分辨哪一个我才真的能代表我。但这正是人之为人的基本特征之一,是人的真实面貌。
正如我之前的讲道里提到,这种形状也正是DNA双螺旋的形状,是灯芯的形状。这就意味着,弃恶与扬善,两种动机会共存于一体;勇敢与软弱,两种表现会同现于一时。
文学如何提炼现实
在文学甚至历史中,“我和我”的争战不休与真伪莫辨则更是司空见惯。实际上要表达的就是心的战争,但为了浅显易懂,却常将内心的问题外化,以更易懂的形式出现。
比如文学作品中常常出现的“双胞胎”梗儿。
需要提前指出:我所说的“双胞胎”,特指那些相貌酷似之人,他们之间可能有,也可能没有血缘关系。这种设定,常常是有意无意间,将内部真实存在的“两个自我”转化为外部清楚可见的“两个个体”。
文艺作品中的“双胞胎”更像是命运双盲实验中的实验组与对照组,截然不同的际遇是让故事能够成其为故事的关键设定。因为容貌相似,暗示着同一来源;际遇不同,表达着命运无常。命运与意志,预定与自由,善良与邪恶,这些宏大而神秘的主题恰好都可以在双胞胎故事里得到浅显生动的表达。
比如《西游记》里的六耳猕猴,就是一个意味深长的经典角色。尤其细思恐极的是,据说被打死的那个桀骜不驯的六耳猕猴其实才是真的悟空,而后来那个痛改前非乖乖保唐僧取西经的悟空,其实恰是更被上面信任的六耳猕猴。
《红楼梦》则干脆告诉你有一个贾宝玉还有一个甄宝玉,让你真假莫辨,虚实不分。
《双城记》中的医生丹尼和律师卡顿也是容貌相似,因此后者才能替前者而死。但性格差异貌似甚大的两人,能在彼此身上发现的,绝非仅是容貌相似。
C.S.路易斯《纳尼亚传奇》中的《能言马与男孩》,结构与马可·吐温的《王子与贫儿》很像,区别只是前者里边的贫儿夏斯特和王子科林是真正的双胞胎兄弟,而后者里边的两位仅仅是长的相似。
黑泽明的《影武者》也是个好例子。一个酷似武田信玄的盗贼充当了将死之信玄的替身,却在正主死后入了戏,一度以主公自居,并且还真的起到了一些作用。身份泄露之后他虽然被逐,某种宏大叙事的情怀却真的入了他的心,最后拿着“风林火山”的旗帜自我放浪于江湖。
推而广之,甚至历史上的一些相貌相似的例子,都能让人联想到人性的纠结复杂、善恶的难解难分,也就是“我和我的战争”的真实存在。
比如孔子就与政敌阳虎长得很像,据说两人都是“肤色偏黑,却又不像常干农活的样子”。孔子一直避免见这位自家的模仿秀,但后来还是不期而遇,来了一场不咸不淡的尬聊(《论语·阳货》)。孔子后来在匡地被围,也是被阳虎连累(阳虎曾攻打匡人),显明被动的cosplay居然可能有性命之忧。
另一组有趣的对比,是与孔子大约同时期的那位号称坐怀不乱的柳下惠,他和杀人越货“取人妇女”的盗跖,居然是亲兄弟。
其实这类故事(或解读)其实都是对“我和我的战争”或者抽象的“双重人格”的一种具象表达。因为最相似和最相反的,当然都是自己和自己。
史蒂文森的《化身博士》也是一样。主人公杰基尔医生是个体面绅士,然而内心深处一直潜藏着邪恶冲动。后来他发明了一种药水,可以将平时被压抑在虚伪表相下的心性,毫无保留地展露出来;同时随着人格心性的转变,身材样貌也会随之改变。因此,原本一个大众眼中的善良儒雅之士,一旦喝下药水,就摇身一变,成为邪恶、毫无人性且人人憎恶的猥鄙男子——海德。最后,杰基尔医生因控制不住自己内心的恶魔(海德),以自杀的方式结束了这种无尽的折磨。
陀思妥耶夫斯基的《双重人格》更加经典。小公务员戈利亚德金地位卑下,性格懦弱,备受欺凌。他也很想阿谀奉承,攀龙附凤,但又瞻前顾后,连干无耻勾当的胆量和本领都没有。于是在幻想中他把自己变成了另一个人,小戈利亚德金,此人阴险狡诈,卑鄙无耻,八面玲珑,左右逢源,如鱼得水地做着戈利亚德金想做而不敢做、想做而做不到的事。与此同时,他又对自己这一化身的卑劣不能直视,于是惶惶不可终日,最后终于自杀。
车田正美《圣斗士星矢》里的巅峰《黄金十二宫》,最后的大Boss,双子座的教皇撒加,也是半善半恶,或者更可说亦善亦恶,与其说是双重人格,毋宁说是真实人性。
在某种意义上,《化身博士》、《双重人格》和教皇撒加的故事,都是第二类双胞胎故事的加强变形版。一个人的善恶两种人格,在白天黑夜分别、甚至同时出现,相咬相吞,相爱相杀。《寂静岭》中恐怖的小镇,不过是主人公心魔的外在表现。《魔戒》中的咕噜,总是以“我们”自称。这些征兆都显明他们的人格,已经是扭曲的双螺旋形式。《大话西游》里的青霞紫霞,则用东方的方式,将这种扭曲纠结的双螺旋,比作一根灯芯。
弗洛伊德的“本我、自我、超我”学说在今日以显学的姿态深入人心,霸占了此种普遍现象的特殊解释权。但实际上双重或多重人格现象并非他的发明和发现,因为使徒保罗在《罗马书》中的叙述,早已极为惊人地表达了“两个我”之争。
甚至保罗后来还曾提到过“我和我”之外的第三个“我”:
林后 12:1-5
我自夸固然无益,但我是不得已的;如今我要说到主的显现和启示。我认得一个在基督里的人,他前十四年被提到第三层天上去。或在身内,我不知道;或在身外,我也不知道;只有神知道。我认得这人,或在身内,或在身外,我都不知道,只有 神知道。他被提到乐园里,听见隐秘的言语,是人不可说的。为这人,我要夸口;但是为我自己,除了我的软弱以外,我并不夸口。
这三个“我”,可以对应、更可以不对应本我、自我、超我。因为在圣经的叙事体系里,它们或许可以分别叫做罪中的我、称义的我和成圣的我。
因此可以说,正是那发生在灵魂深处的圣灵与罪恶的战争,构成了所有“双重人格”故事的元叙事。
以这样的观点来看,其实可以说,阳虎代表着孔子的另一重人格,其实也真的说出了孔夫子的心里话(抓紧机会去做官)。或者说盗跖做了柳下惠想做而不敢做、不能做的事。六耳和悟空孰真孰假,的确不好判定,就像无法判定青霞紫霞,哪个才是真的她。
二战之后,曾有人问一曾经见过希特勒的牧师:希特勒相貌如何?牧师回答:和我差不多。也曾有朋友开我的玩笑,说我和被枪毙的前重庆公安局长文强相貌相似。起初我对此是颇为恼火的,但搜索后一看,只好黯然承认,因为的确相似。
但如今我却觉得,这个“貌似的巧合”恰好是对基督教信仰最好的表达方式之一:因为若不是因为恩典,就是那止息了我和我的战争、使我与我真正和好的耶稣所赐下的恩典,我和那个被枪毙的人究竟有什么不同呢?
目标与结局:这是一场必须打赢的战争
然而,承认这场战争的长期存在,不等于泯灭这场战争的属灵意义。两个我的存在及其纠结、交战,正是基督徒生命的真实写照。同时,这也是一场必须打赢的战争,因为经上说,人不圣洁,就不能进神的国。甚至说:所以你们要完全,象你们的天父完全一样(太 5:48)。
但保罗的意思与你我的经验却分明是:我根本不可能战胜我。“我真是苦啊”的“苦”,形容的正是这种力不能胜的滋味。
也就是说,神的命令好像是:你必须打赢。但你肯定打不赢。打不赢你也必须打赢。不过你真的肯定打不赢……
这就叫“我真是苦啊”。两个律在交战。两个我在厮杀。神的旨意似乎暗昧不明,我的身份似乎摇摆不定。这样的要求似乎是要我们揪着自己的头发把自己提到空中。
因为这一切实际上是在要求我们:
自我否定。
可是,“自我否定”真的是可能做到的吗?能够被自我否定的自我,那还是真的自我吗?能够否定自我的自我,那还有被否定的必要吗?
然而这个永恒的悖论,我想,恰是十字架的奥秘。如G.K.切斯特顿所说,十字架纵横展开,无所不包,无所不备,评估一切,解释一切——但它的核心,却是一个看起来交错的,矛盾式奥秘。正如救恩论中的“完全神恩独作,但是你必须信”一样,成圣之路上的“自我否定”,也是一个我们只能以诚实和谦卑来承认而非解释的奥秘。
所以让我们先描述(而非解释)这奥秘的“目的与要求”,随后再来谈论“方法与动力”。
首先,自我否定显然意味着:你要放弃罪恶,因为罪恶会拦阻你“更加像神”。
罪,就是被十诫的全备含义所定义的那些事。就是《罗马书》第一章的末尾所提到的那些事。
主的兄弟曾这样描述罪的运作方式:
雅 1:14但各人被试探,乃是被自己的私欲牵引诱惑的。
雅 1:15私欲既怀了胎,就生出罪来;罪既长成,就生出死来。
也就是说,罪是以里应外合、内外夹攻的方式,带来死亡。而做内应的那个“自己的私欲”,正是“自我否定”所要否定的那个“自我”。
保罗在《提多书》里所说的,也是类似的意思:
多 2:11-13
因为 神救众人的恩典已经显明出来,教训我们除去不敬虔的心和世俗的情欲,在今世自守、公义、敬虔度日,等候所盼望的福,并等候至大的 神和我们救主耶稣基督的荣耀显现。
他同样要求我们自我否定,也就是除去那些内外夹攻我们的事物。内部的,叫做“不敬虔的心”。外部的,是“世俗的情欲”。两相结合,就是罪。
自我否定,就是要我们否定自我对罪的倾向、依赖与沉迷。
然而,“罪人”的意思恰恰是:我们除了诱惑,什么都能抵挡。我们里边黑暗的心,与我们身外狂乱的风,总是里应外合,勾搭成奸,让我们无法分辨究竟是风动,还是心动。
在电影《失恋33天》里,有一段台词,是长辈劝导要离婚的年轻人的:
我们那代人对待婚姻如同对待冰箱,坏了就要反复修。你们这代人对待婚姻也像对待冰箱,坏了就要换一个。
是啊,改变了的,是冰箱的价值。没有变的,是亚当之后、日光之下,我们那颗不安而罪恶的心。
其次,自我否定意味着,要放弃那些虽然美好,但却阻碍你“向神而去”的事物。
比那些明显的罪更危险、更能拦阻我们向神而去的,常常是一些人畜无害,甚至美善光明之物。
之前的讲道里,我提到过一位基督徒女作家第拉得。下边的见证仍是关于她的。
她说到北极探险家又好笑又令人悲哀的故事,他们「尽管有纯正的概念,……却还是把他们的人性拖到了极地」。一八四五年的富兰克林探险队中,长官与男队员共一百三十八名,带著「一千二百册藏书,一个可弹奏五十键的手风琴,供长官及男队员使用的瓷器组、玻璃酒杯、纯银盘子。他们没有专为极地使用的衣服,而是穿著皇家海军的制服」。北极探险是高贵的事业,所以穿着也要显得高贵。后来这些人全死了,在被人发现的尸体附近,有许多块棋盘,还有很多则有官员姓氏缩写与家族徽章的银制餐具。对他们而言,尊严就是一切。
斯科特爵士(Sir Robert Falcon Scott)的尊严则不同:他认为纯正的极地探险必须是一种单纯的努力,不靠狗或同伴的协助。他也死了。「不管概念有多纯正,天底下没有独自一人赴极地探险的这种事。」某些最动人的极地写作文献,表达出他崇高的情操。他的纯正、尊严与自制,是在他冰冻的尸体下发现的。成功的探险家不会这么在乎尊严。
就是说,真想要向北极而去,必须自我否定。特别是否定那些貌似很好的事物,比如代表尊严的高贵衣着,代表坚强的独立自主。向神而去,远比向北极而去更加艰难。这意味着,天路客必须不断自我否定以适应天路历程的要求,如同探险家必须不断否定“自己的角色、特权、先入为主的观念,好使自己能适应北极的大块浮冰与冰河。”
第拉得由此想到,在今生今世,一个基督徒的真实而具体的天路历程,就意味着必须否定你对孤独的热爱。即便这孤独和这热爱,真的很美丽。
那么这句话的意思就是:你必须去教会。
于是她拖著她的人性走到座位上,放弃个人的尊严,把自己放在偶遇的人群中,知道她不能独自一人到神那里,一如去极地不能单独前往。她更进一步明白就算目标纯正,人却不是纯正的。而且如果想要到那地去,非得跟一群人同去不可,就算这群人弹著斑鸠琴,唱著愚蠢的诗歌,传讲空洞的道也一样。「我登上这同一条探险之途有多少次了呢?我架著这艘可笑的船,半塞半漏水地前往极地有多少次了呢?」
于是她敬拜,每个星期都出航前往相对不可及的极点去,「在那里交会著美丽与恐怖孪生的海洋。」放弃了尊严与文化,放弃了沉默与孤寂,她加入了既崇高又滑稽的人群中,这样的人不仅出现在极地探险队中,也出现在教会会友中。「一周又一周我们见证相同的神迹:因著深不可测的理由,神忍耐著,没有把我们的胡闹场面敲个粉碎。」到极地与到教会所牵涉的属灵之事,具有相同的本质,第拉得两者都接纳,而且以极大的宽容,处理两种探险中的困难之事,面对探险者的荒谬虚荣与敬拜者令人尴尬的卑微。不管是在荒野或在敬拜中,她蒙福地免于滥情与自傲(此二者乃观光客的心态与审美家孪生的罪恶感)。她接纳基督徒的敬拜,一如接纳极地探险队的荒谬。我想她是在说我们已经忍受对大自然的滥情主义,和对敬拜仪式的高傲够久了。倘若到教会一事有难处,那么这些难处绝不会比到极地探险所面对的更多,诚如她所说的:「没有人说过那是件容易的事。」
对于基督徒而言,向神而去就意味着你必须通过教会这条路去。这同样意味着艰难的,或许更加艰难的自我否定,意味着要放弃你那美丽的孤独,意味着你要加入这个崇高又滑稽的人群,要不断警惕你的美感变为滥情,自守变为自傲,要不断否定过往的经验,那些曾经让你成功与愉悦的经验,学会接受卑微的尴尬与尴尬的卑微。
因为上帝的意思正是:你非得和这些人一起去天国不可。
道路与动力:如何打赢这场战争?
然而,俗话说:理都懂,做不到。否定罪,放弃美,谈何容易。这场必须打赢的战争,看起来却完全没有获胜的希望。我们早上祈祷,白天犯罪,晚上悔改。第二天重复。周而复始,经年累月,渐渐地我们似乎失去了争战的勇气与士气,正视现实的同时,心里渐渐把现实当成了永恒。不断操练灵巧像蛇,最后扭来扭去,真成了蛇。
然后我们发现不断跌倒好像是因为不断奔跑。于是我们开始躺在地上,不再前行,认为这样至少就不会再跌倒。
然而信心与信仰的意思正是,虽然胜利的曙光看不见也看不出,但我们仍能凭着神所赐给我们的恩典,去盼望、去相信:这是一场结局已定的战争,并且基督已经得胜。
而我们所需要的只是:不再靠揪自己头发的努力来把自己提起,而是靠耶稣基督来提。不是用修身养性,克己复礼来打破自我的思维模式,而是在恩典中勇敢放弃自我,承认无能转而学会依靠圣灵的大能。
这个过程就是:重新建立三观,重新规划路径。
既然说“重新”,就是说要拆毁旧的,建立新的。我们旧有的三观特别是其路径,常常体现为一种“丧模式的死循环”。也就是我们曾经死在过犯罪恶中时,那种强迫症一般的生活方式与生命形态,那种被罪所催生的自毁模式。这模式照着魔鬼的意思,要杀害,要毁坏。
有人习惯于用酗酒逃避现实,有人习惯于用谎言逃避责任。有人习惯于用愤怒掩饰无能,有人习惯于用骄傲掩盖自卑。常常这样做之后,就会形成路径依赖甚至路径锁定,形成固有的刺激-反馈模式,从此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丧模式的死循环,古今中外,人人皆有,无人幸免。《罪与罚》里马梅拉多夫式的大酒包,在东北司空见惯。《亨利四世》里猥琐发育的福斯塔夫,在中国无处不在。
而且这种死循环,通常是在面对重压之时出现,以后渐渐成瘾、形成路径依赖之后,即便并没有什么压力,也会绑架宿主不由自主地进入死循环。因为人面对巨大的压力之时,只能本能地依赖他最熟悉的模式,即便他明知这种模式会毁了他。这就是为何要称它为“死循环”。
记得以前看过一个电影,金城武演的,他演一个冷面杀手。冷面杀手的意思就是杀人杀到面无表情,好像并不在意,没有压力。其实他当然在意,当然压力巨大。而他排解压力的方式是,总是半夜起来洗袜子,不停地洗,即便所有袜子其实早已非常干净。
另一些人排解压力的方式也和冷面有关,不过是和朝鲜冷面之类的食物有关。《加尔文传》里记载,年轻时的加尔文在压力巨大时,常常暴饮暴食。有一次,弟弟安东尼与女管家发生矛盾。加尔文很伤心。那天晚上又暴食。他自己写道:“我经常如此……当生气或被极大的忧虑搅扰时,就会滥吃……以致第二天早上被消化不良折磨。”是否难以想象,伟大如加尔文,这冷面而清癯的人,居然也曾在面对压力时有过这种操作。
“我有一个梦”的马丁·路德·金牧师,推动黑人的自由与权利,也挺伟大。但很多人可能知道,他在压力巨大的时候,常常去嫖妓。
所以,丧模式的死循环,的确每个人都有,即便表现形式不同。所以,“自我否定”这个统一的原则,具体到每个人,首先需要做的,就是辨识出来你需要否定什么。也就是,找出你的“丧模式的死循环”是什么。你在面对压力,面对重压的时候,靠什么排解?有什么表现?下意识地就会做什么?
那个就是了。那就是你要争战的对象,要否定的自我。
而得胜之路正是:不再自我毁灭,开始自我否定。
比如大酒包的行为模式,不外乎:压力——酗酒——放松——忘却——醒来——压力——酗酒……
那么需要切断的第一条连线,就是从压力到酗酒的那一条。要借着圣灵大能与教会帮助,训练出“面对压力去教会,遇事不决求耶稣”的新习惯,以亲历变酒为水的新“神迹”。
中性语态的神圣意义:自愿的被动
要想做到这种切断和重建,想要建立这种合神心意的新习惯,需要圣灵百分之百的恩典,和你百分之百的责任。需要基督百分之百的掌权,和你百分之百的努力。需要上帝百分之百的预定,和你百分之百的自由。
这听起来,又像是自相矛盾了。但这个“貌似矛盾的真理”之所以看起来像是“貌似真理的矛盾”,其实来自于“罪对语言的污染”。正如之前我故意写下的那些“能够否定自我的自我是否还有必要否定”一样,是语言在面对奥秘时的无能为力。我是在略微认识到保罗所提的“第三个我”时开始认识到这一点的,后来在人生经历与阅读之旅中,不断得以印证。
而毕德生牧师是在学习希腊文时领悟到“语言的堕落”的。具体来说是在学习“中性语态”的时候。
主动语态和被动语态我都可以理解,但是中性语态却是刚出现在附近的陌生孩子。当我用主动语态说话,就是在发动一项行动到另一个地方去:「我辅导我的朋友。」(I counseled my friend.)当我用被动语态说话,就是在接受另一个人所发动的行动:「我被我的朋友辅导。」(I am counseled by my friend·)当我用中性语态说话,就是主动参与在由另一个人所发动之动作的结果中:[我获得辅导。」(I take counsel)。
我们所说的话多半分为主动和被动两种;不是我主动就是我被动。但有些时候,就是我们很有人性的时候,这种区分无法满足我们:两个意志都在运作,既非互相排斥,也非互相抵消,而是互相尊重。
我的文法书上写著:「中性语态就是,使用一个动词来描述主词参与行动时的结果。」现在我读到这句话,觉得好像是在读对于基督徒祷告的描述——「主词是参与行动时的结果」。掌控该行动的并不是我,我们既未操纵神(主动语态),也未被神操纵(被动语态),乃是投身于该行动之中,参与该行动之结果,却未加以掌控或定义(中性语态)。祷告即发生于中性语态之下。
我们离开伊甸园愈远,就愈少用到中性语态,到最后更因久未使用而萎缩。我们若非掌控自己的命运(主动语态),就是被他人掌控,并在力量对我们太大之前悄悄潜入动物性的被动(被动语态)。
福音恢复了中间语态。我们学习在一个不是由自己发动的行动中,过一个以祷告与意志参与其中的生活。我们在一个亲自投入的行动之中变成主词,中间语态的受词地位仅次于主词——每个人和每件事都变成了主词。
伊甸园的骄傲与不顺服把中性语态删去了,使我们只能用两种语态,即主动和被动,到头来非得选择一边不可。对于这第三种语态,我们没有足够的口语经验(或是根本没有),这个语态以细腻完美而独特的方式表达人类进入神与回应神的冒险行动。没有哪个友谊、恋情、婚姻可以单靠主动与被动语态而存在,还需要别的东西,需要一种意志形态,可以散发出许许多多细腻的参与和亲密,信赖、饶恕与恩典。
在作为人和基督徒的最佳情况下,我们并非法西斯主义者,对著神和他的受造万物狂吠发令:在作为人和基督徒的最佳情况下,我们不是静默者,默默地屈服在命运之前;在作为人和基督徒的最佳情况下,我们是主动和被动之间的中心点,用中性语态祷告,在有需要的时候,也会把主动和被动语态拿出来用。但我们一直都是独特的、艺术的,是爱慕神的受造之物,蒙他恩宠,「参与行动时的结果之中」。我就是在那个漫长的冬天,下著西雅图小雨的日子,读著色诺芬的作品时,开始学习到这一切的!
所以,这就是对上帝那个“你必须打赢一场你打不赢的战争”之命令的正确理解与执行方式:完全依靠上帝,尽上自己全力。主动进入被动,否定自我肯定。
加尔文在《基督教要义》中详细论述了“自我否定”的具体操作。他的相关论述被人单独编成了一本叫做《基督徒生活手册》的小书。下边的概括就来自本书的第二章:自我否定。
1:我们不属自己乃属主
基督徒首先需要知道的是,从你得救的那一刻起,你就不再是你自己的人了。你的主权转移了,现在你是主的人。这就是“献为活祭”的实际意思,因为从此你的心意要不断更新而变化——更新变化指的是不断向神更新、向神变化。这也就意味着你要不断否定自我出于私欲的心意与过往在罪中生活的经验。
2:自我否定三要点
加尔文同样提到了保罗在《提多书》中所写的那节经文。
多 2:11-13
因为 神救众人的恩典已经显明出来,教训我们除去不敬虔的心和世俗的情欲,在今世自守、公义、敬虔度日,等候所盼望的福,并等候至大的 神和我们救主耶稣基督的荣耀显现。
他指出,自我否定的三个要点,就是这经文里提到的:自守,公义,敬虔。
他进一步解释,“自守”意味着贞操,寡欲,清心,惜福,安贫。也就是“节制与知足”。来自神的“自我否定”,赐给人平静与忍耐。不敬虔的心和世俗的情欲,诱惑我们惧怕贫困卑贱、默默无闻,引诱我们想尽办法逃避这一切。真正敬畏神的人,除了上帝所赐的幸福以外,不要盼望、渴慕、追求那些没有神祝福的属世亨通。不要急速发财,不要博取虚名,正是“自守”或“节制”的应有之意。
而“公义”,是指“当得的”。将神当得的给神,将人当得的给人,这就是公义了。经文里还特别提到这公义是“在今世……度日”时所需要的,指的是“正直、公平”,虽然并非“因信称义”之“义”,但也绝非可以忽略的无关紧要之事,因为这个词也正是弥迦书6:8那个词的同样意思:
弥 6:8
世人哪!耶和华已指示你何为善,他向你所要的是什么呢?只要你行公义,好怜悯,存谦卑的心,与你的 神同行。
所以,故意对立“因信称义”的“义”与“行公义、好怜悯”的“义”,是很不妥当的。因为那吩咐保罗的神,也是吩咐弥迦的神;那启示马丁路德的神,也是启示加尔文的神。
第三是敬虔,这里的意思就是“不受玷污,与神联合”。加尔文继续指出,真敬虔之人,一定体现出真谦卑。真谦卑同样意味着要不断自我否定,就是否定自私自爱,否定低估别人、高抬自己的想法和做法。
罪人身上那“突然的自我”,常常表现为将神赐给自己的恩赐当做功德,洋洋自得,自命清高,不可一世。又惯于遮掩己过,不敢示人。加尔文指出,一个人若在别人身上发现他自己所自负的才能,发现别人的才能强过自己,就会引发他对人的嫉妒与毁谤。
(权衡之后,此处删去几段)
总结:当你不再是你,你才真的是你
有一首我曾经很喜欢的歌曲,和今天的主题也颇有关系。它的歌词是这样的:
《仰望》
阳光下闪烁的那颗心
有了你我就能看得清
睁开眼睛 我触摸到光明
没有你我宁愿长眠不醒
只要有你 在我的视线里
我可以穿越于天地
仰望着你 总是无法自己
吸进你呼出的气
才能维持住我的生命
脱离了母体 就是为了寻找你
没有了你不想要我自己
在你怀里成长 在你怀里死去
这就是我选择的宿命
这当然写的是爱情,但换个角度看,也可以像是一首赞美诗——如果把里边的“你”看作是基督。
不过作词并演唱这首歌的谢雨欣,她的人生经历或许可以从另一个层面,让我们思索“自我”的意义。
她从小跟父母去寺庙拜佛。长大后经历几番浮沉,选择了信佛,还曾在一张专辑的封面以光头示人。
不过,有一次记者采访她,要她来选择最能代表自己性格和经历的歌曲时,她选择了电视剧《将爱情进行到底》中的插曲《谁》,并且说:“很多人一辈子都不知道自己是谁,你知道吗?(反问记者)我也不知道自己是谁,想干什么。”
所以,我们可以想一想:一个人可能在真有信仰、真知道在“仰望”谁的同时,却不知道自己是谁、自己想干什么吗?弟兄姊妹们,莫非你的信仰难道也是这样佛系的吗?
所以,“你究竟是谁?”实在是个极端重要的问题。因为身份决定道路。而惟有在上帝里面,你才能真知道,你是谁;惟有在耶稣里面,你才能真打赢,这场“我和我”的战争。
我是谁?这个问题的答案就是:你我都是被主耶稣舍命救赎出来的,神的儿女。我们是天国的公民。
永远不要忘记,这才是我们最根本的身份。我们一切的价值,都来自于此。
唯有当我们的身份与价值都完全来自上帝,我们才能真正有信心更加有力量,打赢这场必须打赢的战争。因为我们战胜自我的能力并非来自自我——想一想,“我真是苦啊”的下一句话是什么?
罗 7:24我真是苦啊!谁能救我脱离这取死的身体呢?
罗 7:25感谢 神,靠着我们的主耶稣基督就能脱离了。这样看来,我以内心顺服 神的律;我肉体却顺服罪的律了。
这就是我们信心、盼望和能力的来源。耶稣基督是唯一的道路、真理、生命,除他以外,别无救赎。惟有仰望祂,才能否定自我;惟有依靠祂,才能自我否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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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文中删去的几段,在公众号发送关键词“隔岸观火”可以获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