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五, 20 12 月, 20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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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能接纳我的不寒而栗?

AI朗读版


童书不好写,更不好读。因为多数时候的多数人,都没有成熟到如此地步。

 

但凯特·迪卡米洛和她的《傻狗温迪克》显然不属于多数。

 

从明媚的佛罗里达搬去阴翳的明尼苏达,旧雨不再,新知未来,是作家创作此书的初始动机。这动机并非多么异乎寻常,毕竟,“失去”是最容易引起共鸣的,从失乐园开始就是这样。


谁能接纳我的不寒而栗?

 

不同点只是在于,有人选择让别人失去更多,好在对比中暂时得意。有人在失去后珍惜一切,在盼望中遮盖自己和别人的伤口。

 

作家和她笔下的小女孩欧宝都属于后者。


妈妈忽然不告而别,十岁的欧宝跟着牧师爸爸来到另一个小镇。“我想到我妈妈,她就像牙齿掉了之后的那个洞,你会一直去舔它。日复一日,我的心总是飞向那个属于她的洞。”

 

书中的每个人都有那么一个洞,或大或小。失去了头发和教养的两兄弟。失去了弟弟和喜乐的阿曼达。失去了自由和音乐的奥蒂斯。失去了视力和过去的洛丽亚。失去了祖产和青春的芬妮。失去了妻子和勇气的牧师。

 

还有失去了主人(和智力)的傻狗温迪克。


除了雷雨之夜,这条大狗最喜欢的,就是对遇见的每一个人微笑。它不请自来,闯入每个人的生活,拖着领养它的欧宝,被迫地主动和他们一一成为朋友。

 

于是,“失去”与“失序”,这最正常不过的不正常,开始被温迪克的傻笑悄然归正。它同样也舔那些缺口,但总是带着笑。于是众人那不由自主的舔舐,不再仅仅出于恐惧又恶化恐惧,而是开始生发对恐惧本身的怜悯与接纳。

 

于是这条——不,这“”温迪克,就成了暗藏危机的小镇生活的破局者。虽然说起来这并非它的分内之事。正如在教堂里抓耗子说起来并非主日敬拜的惯有程序之一。

 

然而它也并非假扮的天使。它同样需要面对自己的恐惧,需要别人接纳它的不能面对。它的微笑让欧宝把它领回了家,而牧师接纳它的那夜的雷雨,才是它终于委身于这个家的洗礼。

 

虽然女儿眼中的牧师,总像一位乌龟,习惯性地缩在自己的壳里。即便她逼他说出关于妈妈的十件事后,她也还是觉得,无论如何,妈妈的离开,他难辞其咎。

 

这种心结,在本该是大团圆的那场宴会时爆发。因为忽然又下起了雷雨,疏忽之下,温迪克不见了。欧宝和爸爸疯狂地四处寻找。无法找到之后,牧师说,它走了,我们回去吧,我们需要接受这件事。


欧宝终于愤怒了,她长久以来的怀疑宣泄了出来:

 

“你老是放弃!”我大叫,“你老是把你的头缩在你那又笨又老的乌龟壳里。我敢打赌妈妈走的时候你从来没有去找过她!我敢打赌你拦也没拦就让她走了!”

 

然后——

 

“宝贝。”牧师叫我,“我试了,我拦不住她。你以为我不希望她留下来吗?你以为我不想她吗?”他把双手摊开,然后又颓然垂下。“我试过了。”他喃喃地说,”我试过了……”接下来发生了一件我不敢相信的事——

 

他开始哭了。牧师哭了。他的肩头上下颤动,他的鼻子塞住了。“你要相信,失去温迪克我跟你一样难过。”他说,“我爱那只狗。我也爱它呀!”

 

于是,牧师终于也开始学会真正的接纳:接纳自己的无能无力;接纳自己会在女儿面前哭;接纳妻子所不能接纳的会众的指指点点;接纳在无数的盼望、祈祷过后,离开的她,终究不再回来。

 

她闯入你的生活,她又离开。它闯入你的生活,它又离开。可是主啊,你不是也曾闯入我们的生活,也曾离开吗?而我们的盼望难道不正是,虽然她一定不会回来,它可能不会回来,可是你,只有你,一定会回来吗?我们的一切接纳,不都是因为你对我们的接纳吗?


谁能接纳我的不寒而栗?

 

我的大女儿也正是欧宝的年纪,她的爸爸恰好也是牧师。那时她看完这个故事后,静静地总结:这故事想说的是——珍惜。

 

我不愿随意解读她的解读。但我想我明白了。就像欧宝的牧师爸爸明白了一样。因为此刻的我们,都在凯特·迪卡米洛姊妹虚构出来的这真实世界当中,身临其境。这亦幻亦真的故事本该有另一种滋味,却因着接纳与盼望,成了芬妮小姐家那祖传的软糖,怀而不怨,哀而不伤。就像每次到今天,我就想起那位圣徒、牧师、兄长。

 

无论温迪克是回来还是离开,它的使命终究是完成了。它让我们对这真实的虚幻世界,开始微笑,开始接纳,开始珍惜。


是的,愿我们珍惜这世界,即便它并不总是对我们温柔以待。凭着信我要说,对这世界既不沉迷、也不逃离,并非不可思议。就像我们下意识构造出的温迪克结局的二难悖论其实未必成立一样。


说不定它根本哪儿也没去,一直就在那里。


谁能接纳我的不寒而栗?



谁能接纳我的不寒而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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