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结婚前，」马丁·路德回忆道：「我整整一年没有好好铺过床，被褥被汗水弄得很脏。但我的工作太辛苦又太劳累，以致我躺下去都没有注意到。」然而，当路德与逃跑的修女凯瑟琳·冯·博拉（Katherine Von Bora）——路德称她为凯蒂（Katie）——结婚后，床就铺得整整齐齐了，并且换上了新床单，而房子始终保持整洁。然而，对于路德而言，婚后生活并非总是一帆顺风。
路德很快就学到结婚就意味着牺牲，不仅要照顾自己的需要，也要照顾妻子和家人的需要。「在结婚的第一年，有很多事情需要习惯，」路德写道，「比如一早醒来，发现枕头上有一对以前未曾有的辫子。」
罗伦·培登（Roland Bainton）在他的路德传记《这是我的立场》（Here I Stand）中写到：「路德很快就发现，丈夫必须考虑妻子的意愿。」举一个例子，如果不是因为凯蒂，路德原本要出席斯帕拉丁（Spalatin）的婚礼；而一旦前去，他就会遭遇沿途的农民暴动。路德再也不能只考虑他自己了，他现在有一位妻子（很快还有许多孩子）需要养活。
路德结婚时除了一摞旧书和一堆臭烘烘的衣服，什么也没带。路德夫妇的婚姻起始于很糟的经济状况。家庭内外的责任也不轻。凯蒂不得不在他们居住的房子和土地上干活，以满足家庭的需要。路德照料花园，而凯蒂负责果园、池塘和谷仓。凯蒂自己一个人宰杀母鸡、猪和牛！
1535年，路德在一封信上提到凯蒂：「我的凯蒂大人向你问好。她为我们种地、放牧和卖牛等等（这个等等包括了多少事情？）。在这段时期，她开始读圣经。如果她在复活节前完成，我答应给她50块钱。她很努力地读，现在已经读到摩西五经的结尾。」
最终，路德在区斯多夫（Zulsdorf）拥有一座由凯蒂负责管理的农场。路德一家每年都会在农场度过一段时间。滑稽的是，路德如此给他深爱的凯蒂写信：「致区斯多夫的阔太太，身子在威登堡、但心在区斯多夫的凯瑟琳·路德博士夫人。」
另一次，路德写道：「致我深爱的妻子、凯瑟琳·路德博士夫人、贩猪市场的女主人、区斯多夫的贵妇，以及其他所有配得上您的头衔。」路德并非是一个容易照顾的人，他在不同的时期都会生病（如果这些病不是同时出现的话），从痛风、失眠、黏膜炎、痔疮、便秘、结石、头晕到耳鸣等等。罗伦·培登在这些艰难中观察到路德对凯蒂的爱：
凯蒂精通草药、药膏与按摩。后来成为医生的儿子保罗说母亲是半个医生。她阻止路德喝葡萄酒，而让他改喝可以作为失眠镇定剂与溶解结石的啤酒。她也自己酿啤酒。当路德离家在外时，他是多么赞赏凯瑟琳对他的帮助！结婚一年后，路德写信给一个朋友：「我的凯蒂在所有的事情上都对我有益并且使我喜悦；我不愿拿我的贫困换取克里萨斯王（Croesus）的财宝。」当提及自己钟爱的《<加拉太书>注释》时，路德称之为「我的凯瑟琳·冯·博拉」，他以这种方式向她致以最高的敬意。他开始对自己的虔诚有点担心了：「我给凯瑟琳比基督更多的赞美，而祂为我所做的要更多。」
路德和凯蒂彼此相爱，路德很感激凯蒂把他糟糕的身体照顾得那么好。
一个不断壮大的家庭
路德一家的人数很快就增加了。凯蒂生下了一个儿子，取名汉斯。路德写道：「我亲爱的凯蒂在昨天下午两点，靠着神的恩典给世界带来一个小儿子，汉斯·路德。我必须停止写作，虚弱的凯蒂在叫我。」
路德把汉斯裹在襁褓中，然后以他惯有的幽默说：「踢吧，小家伙。这正是教宗对我所做的，但我挣脱了他的束缚。」在路德的日记中，我最欣赏的是他对现实生活的真实评论。汉斯是很可爱，但在深夜里啼哭的宝宝是令人厌倦与疲惫的。路德说：「汉斯正在磨牙，他开始成为一个可爱的讨厌鬼。这些是教宗所不配的婚姻中会有的喜乐。」路德夫妇总共拥有六个孩子：汉斯、伊丽莎白、马格达莱纳、马丁、保罗与玛格丽塔。伊丽莎白诞生于1527年12月10日，路德这样提到她：「神从我与我妻子凯蒂中生出了一个小小的异教徒。」
但路德家里持续不断的噪音不仅来自他们的孩子，也来自经常出现在路德家门口的许多朋友和学生。其中最夸张的例子发生在马丁和凯蒂的新婚之夜，十一点还有人在敲门。这是卡尔施塔特（Carlstadt），他从农民战争中逃出来，想找个地方住。当然，路德夫妇收留了他。卡尔施塔特不会是最后一个。路德一家会在各种的状况下收容许多病人。然而，最令人印象深刻的是路德夫妇对孤儿的爱。路德和凯蒂从他们的亲戚那里收养了四个孤儿，这样路德家总共有十个孩子！路德家的大门总是敞开着，有时会有多达25名孩子和学生寄宿在他家的屋檐下。
不用说，这对凯蒂来说是一项不小的任务。就连路德一家的吃饭时间也被客人们占用了。路德著名的《桌边谈》（Table Talk）就发生在路德一家的餐桌旁。学生们总是在他那张桌子旁问问题，一直问到深夜。但是，这也让路德夫妇疲惫不堪，以至于有一天晚上，当路德在餐桌上说话时，凯蒂走进卧室，昏倒在地。
生活很艰难，家庭生活很艰难，婚姻很艰难。然而，马丁和凯蒂深爱着对方。他们把婚姻视作品格的学校，上帝借以使用日常家庭生活的艰难使我们成圣。罗伦·培登将这件事推及所有人：
从这个意义上说，家庭取代了修道院，修道院曾被教会视为美德的训练场和通往天堂的最可靠的途径。路德在拒绝一切赚取救恩的行为时，并没有排除坚忍、忍耐、仁爱和谦卑的操练。家庭生活是艰难的。一家之主终其一生都要为日用的饮食而忧虑操劳。妻子要承受生育孩子的负担。在怀孕期间，她会遭受头晕、头痛、恶心、牙痛与双腿肿胀等事情的折磨。在痛苦中，丈夫会这么安慰她：「想一想，亲爱的格蕾塔（Greta），你是一个女人，你的工作是上帝所喜悦的。要因他的旨意而喜乐。把孩子生下来。如果你死了，也是为了这高贵的工作和顺服上帝。如果你不是一个女人，你应该希望成为一个女人，这样你就可以在上帝如此宝贵和高尚的工作中受苦和死亡。」
也许没有任何事比养育孩子更能体现家庭作为「品格学校」的作用了。如果你是父母，你知道那压力有多大，而拥有一个整晚哭闹、任性顽劣的孩子是多么能帮助你成圣。我知道我是如此，我的妻子比我更是这样。路德的家庭也不例外。罗伦·培登写道：
抚养子女对父母双方都是一种考验。路德对他的一个孩子说：「孩子，你做了什么让我如此爱你？你的嚎啕大哭把全家人都吵醒了。」当婴儿哭了一个小时，而父母已经身心俱疲的时候，路德说：「这就是教父诋毁婚姻的原因。但上帝在末日之前就已经让婚姻和政府恢复了它们应有的尊荣。」当然，母亲会首当其冲。但父亲可能不得不出去晾尿布，他笨手笨脚的样子会让邻居们发笑。「让他们笑去吧。上帝和天使在天上微笑呢。」
路德的话从来不缺乏圣经真理和幽默的结合。路德一度大声感叹：「天哪，在婚姻里有多少麻烦！亚当把我们本性搞得一塌糊涂。想想亚当夏娃在世九百年间的争吵。夏娃会说：你吃了苹果 。而亚当会反驳：那是你给我的！」
凯蒂的忍耐也耗尽了。她有次对路德大发雷霆：「博士，你为什么不停止说话而开始吃饭呢？」路德反驳：「我希望女人在开口前先背诵主祷文。」但罗伦·培登解释为何他们彼此的忍耐，特别是对他们孩子们的忍耐，有时可能会耗尽：
部分的困难在于路德和他的妻子工作和休息的节奏不一致。凯瑟琳在和孩子、家畜和仆人待了一天之后，她只想和路德聊聊家常；然而路德在四次讲道、讲了几堂课，还在饭桌上和学生们交谈了几次之后，他只想坐在椅子上埋头读书。凯蒂就开始念叨：「博士阁下，普鲁士首相是公爵的兄弟吗？」
路德知道他有时很难忍耐。他有次说：「我的一生都是忍耐。我必须忍耐教宗、异端、我的家人与凯蒂。」但罗伦·培登正确地指出，路德「知道这是于他有益的」。再一次，婚姻和家庭是品格的学校。
尽管生活很艰难，马丁依然深爱着凯蒂。他知道婚姻之爱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变得越发强烈。「起初的爱就像醉酒。当酒醒后，才是真正的婚姻之爱。」路德再次写道：「肉体的联合算不得什么。还必须有品性和心灵的联合。」
路德对凯蒂的爱是显而易见的，特别是当她生病时。路德写道：「噢，凯蒂不要死，不要丢下我。」当路德想到失去他的「肋骨」——他通常这样戏谑地称呼凯蒂——他就难以自持。
但路德和凯蒂也深爱自己的孩子，他们也爱他们胜过自己的生命。或许路德与凯蒂最大的试炼是经历他们14岁的女儿马格达莱纳的死亡。路德在她临终时祈祷：「神啊，我如此爱她，但愿祢的旨意成就。」罗伦·培登解释当她去世时发生了什么：
路德自责不已，因为神所赐给他的是千百年来没有一个主教得到过的祝福。但他却不能从心里感谢神。凯蒂站在一旁，伤心欲绝；路德抱着他们的女儿，她在路德怀中去世。当她下葬时，路德说：“亲爱的宝贝，你会复活，并且像星星和太阳一样闪耀。真奇怪，她现在平安了，一切都很好，可是我自己却这么悲伤！”
平安与悲伤相互交织。愿路德与凯蒂的婚姻，与他们对孩子的爱，提醒我们基督对教会的爱，与天父对我们（作为祂所救赎的儿女）的爱。
马修·巴雷特（Matthew Barrett）是美国中西部浸信会神学院（Midwestern Baptist Theological）神学教授，《信经》（Credo）杂志主编，“信经”播客主持人。他是古典神学中心（Center for Classical Theology）的主任，著有《简单的三位一体》（Simply Trinity）、《作为复兴的宗教改革》（The Reformation as Renewal）等。
本文转发自改革宗电视台网站（rtv.org.tw），转发略有编辑。此文由Brian Chang翻译自福音联盟英文网站（thegospelcoalition.org），原标题：Martin Luther on Marriage as a School of Characte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