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是有个行事果断雷厉风行的姐姐,我的回家之路,仍是遥遥无期。
在这之前,我打过多家航空公司的电话,咨询轮椅旅客是否还能申请到登机轮椅服务,知道疫情三年,航空业亏损严重,好多服务都取消,但没想到,申请机上轮椅服务,竟会变得如此艰难,不是直接告诉你没有此服务,就是条件苛刻到让人愤怒!
打电话去投诉,坐了十几年的飞机,从来没有开过如此证明,残疾人又不都是病人或将死之人,我该找哪个科的医生给我开具这样的证明?难道是让不能行走的人爬着进机舱?再爬上座位吗?
电话那端的人仿佛都变成了机器人,重复着说一句,很抱歉,这是规定!
姐姐看到我转发的短信截图,打了一晚上的电话,终于确定四川航空不需要这样的证明,会和以前一样,提供登机轮椅服务,迅速就订了机票,只留给我一天的时间安排家事,收拾行李。姐姐说,计划赶不上变化,趁着两边没有疫情,赶紧回。
睡了一觉,变化来了。因为成都疫情尚未结束,姐姐不能踏入成都的版图接我,只能让他在成都的儿子,我的外甥接机,送我到成都之外的高速公路口,再坐上姐姐姐夫的车回家。
一家人调侃,回趟家咋跟个地下党打游击战一样?
登机很顺利,服务可以打满分。看到川航的空姐穿着大熊猫的围裙,甚是可爱。他们会蹲下身子,柔声告诉我:下飞机前,我会最后一个下,有轮椅推上来接我。
然而,等到所有的乘客都走完了,画风突变,空姐们再三问,你能不能起来走几步?走到机舱门口,再走下停在远机位的舷梯,上接驳车?
登机时她们亲眼目睹地乘人员怎样用窄型机上轮椅把我转移到坐位上,现在她们告诉我没有了!只有一个男乘务员问:“介不介意背你下去?”我说不介意。
他背我到机舱口,我的一只鞋掉了,我看到了机舱口的轮椅,也感觉到他背的摇晃,楼梯台阶很高,就建议他们放我下来抬轮椅下去,更省力些。
听到一个空姐在用川话喊赶紧拍照,说这画面多感人可以宣传宣传。但是空乘人员没有接受过抬轮椅训练,抬的东倒西歪,几步一停。
接驳车上只有一个地勤人员,年轻的女孩子,不知道怎么弄我下车,还是两名男乘客主动帮忙抬下去的。
取了行李,坐上自己的轮椅,到了入川必检的核酸检测口,队伍排的老长,没有绿色通道,老人孕妇和残疾人都排在一条道上,服务的年轻姑娘不耐烦等,让我出去再检。我说成都的防御规定入川必检,你让我出去变成黄码咋办?要不你就走吧,我自己可以!年轻姑娘很冒火说,那万一你出了什么事儿,我工作就没得了!
机场出口看到来接机的外甥,上了车才知道,他也有两年没能回家看望奶奶和外公外婆,尽管回老家的高铁只有半小时路程,但是防疫工作岗位要求,所有员工不能离开成都,以便随时应对突发的疫情。
他说起单位有个同事,父母在省外,两个月前千里迢迢来看望独生女儿,跟女儿开玩笑说,我们是来探监的。
在成都区域以外的一个高速路口,母子完成对我的交接。上了车姐姐就指导我迅速通过手机,向老家所在社区报备。我不是危险人物,却因为经过双流机场低风险区域,要接受三天两检的居家检测隔离。
刚报备完两分钟,就接到社区网格员的电话,告诉我下高速就要做第一次核酸检测。同车的姐姐姐夫也要做。
不断变异的新冠病毒看不见,但由管控而来的紧张空气四处弥漫。烈日下,人们下车排着队,默默测核酸,接受非常态时期成为常态。
得承认我的心理韧性不强。姐姐比我强多了,把这一切合理化,都是为百姓好,接受起来就容易多了。姐姐说只有这样,你的心情才会不受影响,更积极乐观。
早晨七点出发去机场,到父母家楼下时,已是下午近六点。姐夫从后备箱搬出我的轮椅,就在那瞬间,轮椅的轮胎完全断裂成几节脱落,只剩下个铁圈架,我们都惊呆了!
我开始感谢上帝,这一路的保守,没让我轮椅的轮胎在机场在路上爆胎散架,否则那真是不堪设想!
出发的前夜,我还仔细查验过我的轮椅,没有任何问题,没料到一趟回家的旅程,充满变化,让轮椅替我挂掉了!
所幸家里还有一部老旧轮椅,可以使用。
进了家门,没见到父亲,母亲说:“父亲去给我买最爱吃的快乐凉粉去了。”我怪母亲不拦住父亲,这40度的高温天出门,万一中暑了怎么办?
正说着话,父亲颤颤巍巍的回来,一手柱着手杖,一手提着我爱吃的凉粉,象是被大雨淋过衣服全湿,黑红的脸上全是蒸腾的汗水,昏蒙的眼睛里闪着欢喜:“女儿终于回家了喽!老爸买了你最爱吃的!”
霎那间,眼泪往外涌,深呼吸几口,压下去吞进肚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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