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五, 22 11 月, 20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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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萝西·塞耶斯谈书籍的力量

多萝西·塞耶斯谈书籍的力量

橡树出版之【精彩书摘】



编者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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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的文章关于书籍阅读,谈到作者、书籍和读者之间的复杂关系,帮助我们理解作者同读者的交流方式。作者塞耶斯指出,“一本书,只有人可以读懂时,它才能起作用”。书籍是具有力量的,“当言语作为思想一旦进入不同的头脑,它会趋向以更大的能量和不断增添的力量再现”,“那力量在他们的身上扎根,在他们身上创造性地做工,在他们身上产生力量的鲜活再现。

只有创造者的思想显明或其思想的能量以某种具体模式展现时,只有这时,他的力量才开始在世间运行。显而易见,除非有人能读懂某本书,否则它根本谈不上有任何影响力。

思想的能量以某种具体模式展现之前,它已经是创造者头脑中的力量内存,力量被释放,与不同人交流、沟通,再从这些人的头脑中带着新的回应反弹回来。那力量在他们的身上扎根,在他们身上创造性地做工,在他们身上产生力量的鲜活再现。

话语的力量也有同样作用,话语也可能带来危险。每一个词,每个不经意的词,都需在审判日交账。因为言语本身有能力引导判断,言语本质就是要显明自身,并以某种具体模式展现。言语所导致的判断力可以是精神层面的,也可以是物质层面的。

当今把言语只当作可以随便打发掉的“话语”的习惯到处可见,它忽略了言语的力量。当言语作为思想一旦进入不同的头脑,它会趋向以更大的能量和不断增添的力量再现。有时,言语只以文字形式再现,它可能出现在更多的话语中,书籍中,演讲中;但言语也可能终有一日以行动的方式再现,那就是言语审判的日子。

多萝西·塞耶斯谈书籍的力量

如果未见诸文字,只是口头谈谈的话,我们很可能对这种思想毫不留意。至于读到哪些思想是道德的,哪些是不道德的,这并不属于本文的讨论范围。现实中引人注目的就是力量。任何思想的能量如果能泉涌一般地显现,就其本身而言都是可喜可贺的。那显示了它的创造力;如果是邪恶的思想,它将造成巨大的负面效应——毁灭。“一切出自于神”的说法意味着一切创新思想不可能完全导致毁灭性的结局,因为新的创造将与毁灭共生,创造的果效就是以创造性的元素涂抹毁灭的作用。

教育的工作之一就是等候五旬节。很不幸,教育系统的大纲,尤其是考试都与五旬节式的显现很不谐调。思想的能量进入大脑的方式与我们期盼的不同。我们向往那种火舌般的浇灌(仿佛圣灵充满一样)。也许我们的教育思想有问题,阻止了能量的自由流动。但是五旬节将会临到我们头上,也许在正规教育之中,也许在正规教育之外。

力量从某个角落将步入世间,要么轰轰烈烈地燃烧,要么慢条斯理地燃烧着,以等待在新的启示中彰显能力。我们无需假设,如果有谁觉得柏拉图的理论如同天书,他一定也读不懂尼采或卡尔·马克思。如果这些他都一窍不通,这人可能对威廉敏娜编织法或好莱坞心存感应,彰显出的思想都有力量。如果思想脆弱,其能量零散,其力量衰微,其中的灵气也必微弱,在这种情况下,人对它的感应不可能强烈,思想亦不可能在世间轰轰烈烈地展现力量。

透过思想所展现的力量,我们看到作者头脑中原有的三位一体的各个层面在世人脑海中的反映。对于读者而言,书籍也有三个层面。

■ 第一点:书籍作为思想的再现,书的内容在作者脑中存留。对于这一点,读者因着信心相信它的客观存在。他知道确有此事,但他却无法了解书的内容,除非作品已经以某种形式存在。当然,读者可以随心所欲地假设书中的内容与作者脑中所思所想毫不相干。当然他还可以假设只不过因为某种偶然因素,书才问世,世上根本没有什么作者。读者有权做各种设想,实际上,读者很少使用这种自由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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谈到书籍,一般的读者都是有神论者。不久前,学术界中有一种泛神论的倾向。有人认为有些作品的作者无从可考,如《伊利亚特》和《罗兰之歌)可能由民间集体完成;有些过激分子甚至认为这些作品问世纯属偶然。但即便是后者也不得不考虑作品再现的物质形式。今天,泛神论理论并不占上风,一般认为在作品中所展示的“力量”一定源于某个人大脑中的某种思想。

■ 第二点:书籍作为文字作品是力量或词语的展现,思想的表达形式。这就是指摆在我们书架上的书籍,书中的一切内容和一切与书相关的东西:人物、场景、词语的顺序,文体、语法、纸张、墨水,当然还有故事本身。力量的展现完全置于时空之中,词语按照事件的前后顺序出现。任何超时,超限,创作之外的东西只能作为作品的特征,存于大脑之中,不在这里体现。……

如果我们不喜欢某种力量,我们完全可以在市场上将展现这种力量的书籍付之一炬;或者剥夺其尊严,比如忽视它的存在,否认它,诋毁它,攻击它。然而,我们在有计划地灭绝它之前,必须小心严谨,严防任何人阅读作品本身。否则它可以再次兴起——可能以某人脑中的新思想出现,或者甚至(如果有人记忆力卓绝的话)可能以复活的形式出现,内容大同小异,只是物质表现形式不同。

在这方面,希律王比该亚法和彼拉多更实际,更有能力,他深谙此律,知道如若想毁灭大道,在他没来得及交流宣扬之前就必须下手。十字架上的刑罚迟迟晚矣。

■ 第三点:书籍作为阅读的对象——其力量的果效在读者头脑中的反映。对此做检查和分析颇为困难,因为我们要测度的是我们自己的视角。我们可以认识与其相关的东西,但我们不能检查、分析我们自己头脑中的活动

同理,我们不能在镜子中捕捉我们自己眼球的运动。我们可以通过扭动头部,在与身体相应的这个位置或那个位置上观察眼睛,但我们无法追踪眼睛从一个位置移动到另一个位置的过程,在凝视物体时,我们是看不到自己的眼睛的,除非我们死盯着镜子。

因此,我们对自己的想法一定有扭曲的成分,在别人眼中我们身上最活跃,最动态的部分,在自己眼中却是一成不变。眼睛是我们观察一切事物的工具,正是由于这个原因,我们不能完全真实地、客观地了解眼睛。我们对书和其他事物力量的反应也是如此。

顺便提一下,这就是为什么凡与圣洁灵魂有关的书籍都晦涩难懂而且难以令人满意——我们不能真切地看到灵的运动,因为只有因着它的运动我们才具备认知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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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对力量的固定属性我们还是可以略知一二。它像思想本身,既是非物质性的,又超越时间的限定。当我们说“我们知道《哈姆雷特》”时,我们并不是讲我们能记得在《哈姆雷特》这部著作中发生的所有的事件和出现的连贯的词句。我们的意思是在我们的头脑中,我们对《哈姆雷特》有一个整体的意识——“在开始就知全局”。

通过观察我们能够证明这点。在观看《哈姆雷特》的演出与另一部从没接触过的剧目时,我们的感觉存在着很大的差异。当观看新剧时,我们与一种力量相交,我们经历时间的延续;我们想要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如果在幕间休息时,有人问我们此时有何感想?我们只能给出不确定、不完全的答案。我们认为所有的事都取决于结局。

但是,当我们知道结局时,我们对于整个剧的感觉跟先前又十分不同。我们可以把它作为一个整体考虑而且知道所有场次是如何构架的,从而在我们头脑中产生了一种比我们坐在座位上产生的所有情感之和还要更多的东西。这种情感完整并永久地保存在我们的记忆中:现在这种力量或多或少地与剧作者头脑中的思想发生链接,就像道又回到天父身边。

当我们看《哈姆雷特》(或是其他我们已经知道的剧目)时,我们已经开始在头脑中形成框架。当节目正在进行时,我们能够叙述整个剧目的一部分和在时间上的某一点。正如作家在创作时意识到在他的脑海中有一个完整的设想,他的作品正在一步步地向这个设想靠近。

当我们看《哈姆雷特》时,我们也意识到我们头脑中有一个“完整的《哈姆雷特》”,我们正在忙于找出以前我们听到的每个词语。对作品整体的把握帮助我们更好地理解、评判每一部分、每个动作。我们应该更深入地了解怎样把它们联系起来,因为现在我们不仅可以提及过去,也可涉及未来。

更重要的是,我们可以跳出时间的限制,从宏观上审视作品,仿佛一个作者的思想从永恒到暂时定格,又回到永恒。仍然是同样的思想,但是又重新充电,在我们大脑的反映过程中产生新的力量,新的侧重点。

不仅如此,如果它是一部像《哈姆雷特》一样已经在其他人的脑海中引起了巨大反响的戏剧,我们每个人的反应将与整体回应交织在一处,整体回应包括力量的扩大及其有关的方方面面。每一位评论《哈姆雷特》的学者、批评家,每一位演过《哈姆雷特》的伟大演员,每一位在《哈姆雷特》中找到力量源泉的画家和音乐家重新将力量传递给观众,接受者按其自身的接受能力接纳那种力量。


(本文摘自《基督教文学经典选读(下册)》,北京大学出版社,2004.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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