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早醒。
透过窗帘的缝隙,看天光一点一点亮起来,像是无声召唤,便起身拉开窗帘,坐看朝霞升起。
父亲的身体出了些状况,需要母亲回去,可是母亲定要带着我一起回去,才放心。
姐姐更是迅速开始我的闺房无障碍改造工程。
心里纠结,两难之间。
昨晚的两个人,还在商议着如何在这一场困局中突围出去。那画面,很像武打片里一场厮杀中被重重围困于峭壁缝隙的,负伤侠客。
一个断了全身经脉动弹不得,被困在一张床上。暑热熏蒸的天气里,屁股泡在汗水里,挪移的力量全无。
一个伤了扶持的手掌,无力再助他一臂之力,眼见着另一半在床上东倒西歪,唉哼挣扎,总是束手无策中,开足脑力的想啊想,想尽办法。
33度的高温里,他吹不了空调。
买个薄薄的冰垫吧,靠人力又塞不下去,用防褥疮坐垫,排便孔又堵住了,那就只能把笨重的移位机放在床边,随时起吊?
得雇个人才行。雇个男的身体壮实的,他说谁来保你安全?那就找个大姐照顾!可是从去年找到今年都没影。
头大。才费劲周折的解决完他的护理床使用中的频繁故障及细节问题,他裤子又提不动了,可是还想自己穿上裤子,不想凡事依靠人服侍。只要哪怕还余下一点点的力气可以动,他总是要竭尽全力的抓住那一点尊严和自由不放。
太折腾人了!他母亲偶尔也会被折腾的烦,说他两句。都不是铁打的人,我更是不敢夸口,自己还有多少爱和耐心,受不了也会找朋友倾诉一下,才能又做回正常人。
想不出更好的办法时就会在心里反复的念叨:“我没有办法,神有办法!”
做手工来自我减压,放空脑子。
病人床单上裁剪缝制出一个便孔洞,又在裤子松紧腰上,两边各剪掉一截松紧,缝上。他就又能自己提上去了。
我不能指望在自己亲手建立的家里,有人能承担我的生命重量,我只能让神把我训练的更有能力,才能有所担当。
实在担不动的时候,就放下,让肩膀好好放松一下。就像神说的:“你们得救是在乎平静安稳,你们得力是在乎归回安息。”
黄昏时和母亲一起去外面吹吹夏日凉爽的风。这是一天里最惬意放松的时光。眯着眼站在风里,真渴望像风一样自由。
遥远的夜空,升起弯弯的月亮。
想起去年今时海上赏月之旅。骨子里是个喜欢海阔天空,天地任逍遥的人,而身体和现实却将我拘禁,每天只有一个小时,可以走出家门,感受一下风里的自由。
这是方寸之地的海阔天空。
身为经年累月的照顾和陪伴者,这是必不可少的,放松时刻。
每每有这样的时刻,庆嫂都会跟我说起她的痴心妄想:“要是我家皇上能放我几天假,我就跟你去四川吃火锅,玩个痛快!”
我说:“好啊!我们就不顾一切的放飞自我一回吧!”
庆嫂笑声响亮:“要是不做点美梦,岂不会憋疯掉?”
十几年我们从青春飞扬状态,走到更年期的满身疲惫,而我们各自的另一半,都困在一张床上。虽然有医养中心可以选择,但也实在硬不下心肠,照Panda的话说,到那儿了,就真的武功全废了,啥也做不成,更别奢望还有什么生活质量。
庆嫂开玩笑说:我们就陪着他们把这牢房坐穿吧!
只要还有一点点美梦可做,还有一小时海阔天空的自由。
夜里倒空脑袋,看武侠剧。刀光剑影中回望这一路的经历,豪情万丈走过,摔落谷底痛过,又屡被上帝的一双手救起,悬崖边看暮色苍茫,病床边对话又起:
“我感觉有些撑不动了,心跳的好累”
“那就不要强撑,松开手!”
“可是松开手就怕再也无力抓住你的手了!”
“那就不抓!让神来左手一个右手一个,拎着我们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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