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意味着的是责任
这两天，在家办公两天，发现并不比去公司轻松，却需要更多的自律，想起谷歌、微软等公司正在试验的在家办公模式，我觉得是对工作者更大的考验，因为少了外在管束之后，只有更自律，才会更自由。
前天小区里，除了确诊病例所在的7栋以外，其他楼栋的住户都可以在小区里活动，但晚上出通知：如果没必要，请足不出户。在业主群里和网络上，很快就知道了消息，成华区很多地方实现了静态管理，这两天成都的新增疫情都是两位数，
网上到处是各种封路的图片，很多区域人流稀少，这让我想起2020年初，疫情刚爆发的时候，我当时在沈阳，看到平时热闹的古街道中山街，一个人都没有，店铺全部关门，只有废报纸在风中摇曳。那种景象很像《黑客帝国》里面那些地铁站，充满了末世感。
可能是因为太阳太大，也可能是因为担心疫情，白天的小区少有人经过，每个单元楼下有一个架子，你买的快递、外卖，有专人从门口拿到架子上。我下楼的时候才知道，小区里多了很多志愿者，志愿者和我们一样都是小区业主，是他们参与到自愿的服务当中，里面有中年妇女，有二十出头的年轻人，他们服务非常尽心和耐心，不图回报。前天居然有人点了奶茶，放到架子上，路过的居民对此批评开来：都什么时候了，人手那么紧张，还点奶茶。于是，昨天小区业主会出了通知：除了必要的餐食外卖以外，所有快递和奶茶咖啡一律不送进小区。
小区内部自治倒是很有秩序，大家基本配合。都在问核算什么时候，据说，因为整个成华区很多区域都是全员核酸，所以医务人员人手不够。到了封控的第一天晚上，大白们才来到我们这里，当时气温有三十多度，整个天闷热，大白们穿的防护服厚重又不透气，真替他们难受，看到一位大白从我身边走过，他一边快速的走，一边揣着大气。
对于志愿者来说，组织做核酸是一个费力的事情，在业主群里就开始通知了：
志愿者：@所有人 核酸人员都准备好了，就是小区里面的咬卵犟不听招呼，让回去不回去，别个不敢进来。大家要听招呼，你们听安排早点做，这样耗起把大家都耽误了，请大家把自家人喊回去
业主A：各栋呼吁一下，这么晚就不要点夜宵了吧？志愿者现在做核酸了，没有时间去转运。
不过，总体还算好，核酸大概晚上9点过开始做了，每个单元都有采集点，人们担心要做到半夜，但我十一点睡觉时，外面就做的差不多了。大白们做完了排队的绿码人群，还要上门去做黄码和红码人员。累到半夜，委实辛苦。排队时，有人问，核酸什么时候出结果呢？每天都要做吗？做了核酸以后多久会解封？这是很多人的问题。其实核酸没有结果就是最好的结果，封控小区每天都要做，做了以后，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解封，只知道做完核酸就等着下一次核酸。
很多事情我们都不知道，这个病毒到底有多大危害，有人说国外都躺平了，总统都得过了，应该就是个感冒，但也有人说，这个病虽然不可怕，但据说以后会伴随着并发症。一切都是据说，一切都不确定。我们能做的就是安静做核酸，安静等待解封，安静做每一顿饭，安静的生活。
外表的安静并不能掩盖内心的波澜。我的姑妈（以前的重庆医科大学校长）在线上聊天时说，他们学校很多学生毕业后都只能做勤务工，临时工，导致他们学习积极性遭到很大打击。我也看到有小区业主在群里抱怨，这样封下去，他们孩子都找不到工作了，有些工作可以在家办公还好，有些工作必须在真实世界完成，那些人该怎么活？如果连医学院学生就业都成问题，那其他行业会是怎样？我看到这几年中国居民的资产负债率都在增长，如果没有收入的人增多，还不起贷款，银行的坏账岂不累积成金融风险。算了，不再想下去，各种消息太多，一切都是据说，我还是先做好我手头的事。毕竟经上说“栽种有时、收获有时,风雨有时、晴朗有时,希望有时、失望有时,孤单有时,喜悦有时,生之有时、唯独死,是永恒。”生活会按它的逻辑演变下去，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
不过业主群里的争论，难免会从具体的日常上升到形而上的高度，在此摘抄几段：
业主A：脑子要长在自己头上，不要盲目服从
业主B：房贷交不起，饭吃不起，做生意的房租付不起！
业主C：:大家都注意防护，真整凶了，不是更惨吗
业主D：关键是只能服从安排啊。配合才能更快解封
业主E：有的人自由明主惯了是这样，这种行为在这种大环境下就是TM极度自私，只顾自己不顾他人，自己的命是命，别人的不是
业主F：你（指业主A）不是美国的吗，跑这来搞毛啊，回你美国去，不就好了嘛
业主G：其实大环境如此跟政府犟不过的，不去配合一下早点解封，有疫情的早点查出来对你对我都好，大白很辛苦的，志愿者也很辛苦。
业主H：最近志愿者和社区的工作人员的确太辛苦了
业主I：精致利已主义，只顾自已，不顾他人。大家生活的小区，需要大家共同维护。
业主J：对城市乃至国家的疫情管控制度有想法，可以通过各种渠道提出自己的诉求，目前管控到不出单元门和你还房贷应该没啥子关系哈
业主K：莫怼了，都是邻居，和气，和气。为了自己和家人的安全，请按按要求来，大家快速搞了，心情都好
业主L：这还有一边在那bbb的说真劳命伤财。人家大白辛苦。tm一边口罩都不带口罩。
业主M：配合的好，才能尽快解封
业主N：时代的一粒灰尘，落在每个人头上，都是一座大山
业主O：一群带节奏的，之前上海也有这种人
业主P: 唯恐天下不乱的人
以上业主群的争论大致分为两种观点：一种是我们不能盲目服从，要有自己的思考，只有这样才有自由；另一种占大多数，认为现在只有服从防疫规定才能尽快解封，解封后才有自由。这让我想起托克维尔在《论美国的民主》里面的话：“没有什么艺术比自由更美妙,但也没有什么东西比自由更难于学习如何运用它了。 ”这确实很难，如果都不服从那不是天下打乱了，权威的丧失会让社会土崩瓦解，霍布斯说：“哪怕最坏的政府也好过无政府”，但如果什么都服从，那还是现代公民吗？服从的边界在哪里？表达的边界又在哪里？托克维尔继续说：“人民精力有限而又不懂方法,他们的判断总是匆忙做出而又流于表面。”
这是政治学、社会学等很多人文类学科的世纪难题。早在十八世纪，严复在翻译西方“Freedom”这个词的时候，有个绝妙的翻译：“群己权界”，个人和社会、国家的边界，就是自由的核心命题。我们把这种边界叫做“约”，或者“契约”，只有这个“约”坚实的存在，才会有自由。
而这个立约者一定是高于个人、社会和国家的，并且个人，社会和国家都必须服从他，无条件的服从，并且看到自己的有限，这样的“约”才会坚实。
托克维尔说：“社会之所以安宁无事，是因为它承认自己的衰落和虚弱，唯恐禁不起折腾而一命呜呼，而不是觉得自己繁荣和强大。每个人都看到恶，却无人有毅力和勇气去为善；人们发过牢骚，表示过高兴；感到过悲伤，也充满过希望，但都像老年人那些虚弱无力的冲动一样，没有得到任何持久和显著的满意结果。”
他继续说：“不要以为自由的人们可以有权为所欲为。相反，这里加于人们的社会义务要比其他方多得多，人们从来不想从根本上打击当局的权力和否定它的权限，而只是把权限的行使分给许多人。他们想以此加强权威而削弱官吏，以使社会永远秩序井然而又保持自由。”
自由，意味着的是责任。
小区业主群突然传来，新增一位红码的消息：
业主A：新增了一位红马。在三栋，不知道几单元。
业主B：不是一单元就是二单元
业主C：不是我们不是我们
业主D：我天天看码
业主E：别担心，又说是8栋二单元的一个奶奶。
业主F：原来是8栋，这下放心了，不是我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