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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没有把我交给旷野的母亲……

宣灵苏
By 宣灵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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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没有把我交给旷野的母亲......

图/PINTREST



母亲一向开朗坚韧，待人热情，所经风霜很少谈起。这一点我是长大了后才意识到的。

我很少见她在人前抱怨，也很少看她哭天抹泪，倒不是她没有经历过生活的苦。作为家中老大，在那个贫穷多子女的年代，她肯定要付出很多。或许也因此，在我家，我爸离开我妈就没辙，许多内务的事做不明白，我妈做的既顺当，又习以为常，而且，她动手能力超级强，这大体是早年间担负起家庭责任养成的。

她年轻时，又因为我家成分问题，肯定是要被人拐着弯说些怪话的，听些闲言碎语，看些得志小人的脸色。那些人，说些高言大智的话必然是一套一套的，拿着那些话，用来砸人是很安全又方便的。

我父母也只能听着。只是，几十年后我问起时，她一边笑着一边轻猫淡写地说着，心平气和地接受着一切。我小时候，还看到她遇见其中一些人，大家还是寻常问候，打打招呼，聊上两句。我倒是觉得奇怪，心想，总归要戏剧性一点吧，来个面部特写，或者微妙的心理活动。

但什么也没有。

没有故作“忍耐”，实际上内心翻滚；没有愤懑，没有抱怨，没有长吁短叹，没有述说不尽的苦水，什么都没有。

我跟朋友开玩笑说，我妈那是“粗糙”的活法，没那么细腻，足够的豁达。心里是很喜欢她这样的。据说，这样的人长寿，我祝愿母亲长命百岁，一直如此健康满足的长命百岁。

但，一想到只是长命百岁，毕竟还是太短，还是朝夕，将来还要经历在黑暗中无指望的分离。我就想到永-恒，希望眷顾我的同样也眷顾她。这是一个女儿的心意，比起让她长命百岁，渴求她被眷顾被得着的心意更强烈。

为没有把我交给旷野的母亲......


记忆中，她总是一边哼着小曲，一边做着事情。我比现在年轻的时候，也是常常如此，不经意间，无意识的，哼着小曲，做饭前，洗衣服时，打扫卫生间，还有某些奇奇怪怪的碎片时刻。

好多事情并非来自于怎么“教导”的，而是日复一日的不经意间的耳濡目染。

据说，我很活力四射，这个据说，来自老同学的口，每天我们都在同一个寝室里，从晚上到早晨，从早晨到晚上，每一天。无疑，那时很快乐，心思轻盈，尘霜未染。那是她与我相处时的感受，不知现在再相处，又是如何情形？

前一阵子遇到了多年未曾谋面的SX班同学，她跟我说，我还是给人带来力量，很有活力。

我心下诧异，我一直觉得，和她同学时，是我重新审视我的jh生活和认真审视我所在XY环境的时刻，有点沉闷。但是，在她眼里，居然用“活力”这个词。

我发出疑问，并告诉她，那时我脑海里根本是在进行一场激励的思索，好像没有释放什么活力的可能吧？但她一再确定，就是这样的。她说，或许不知不觉间，你还是你。我有时候会在想，有几分是遗传了母亲的基因？

我的童年在并不富裕，但也不匮乏的光阴中度过。可能我哥哥经历过匮乏？我不确定他心里是怎么想的，我们谈过，但是都没涉及到这个问题。什么时候我要问一问他。

我自己呢？我不知道，更不确定，我感觉不到我经历过，这种感觉其实还不错，即使经历过，也没有记忆。我不知道潜在记忆里是不是留下了这个痕迹，但即使我现在冥思苦想，我还是无法回答这个问题。

反而是疫情期间，我从父亲口中知道，他们年轻时，有一段很是艰苦的时光。那时父母非常年轻，父亲的工资很低，他们想做一些副业赚些钱养家。天很冷，父亲起早贪黑，很是辛苦。

这些记忆或许我哥哥记得些，但是对于我来说，毫无印象。我的一段印象很深的记忆与花钱买书联系在一起。对于花钱这回事，从记事起，我好像并不热衷，也没有被过多的启发要通过钱财购买快乐。但是我母亲力所能及的对我很慷慨。她舍得我一次性拿全部的压岁钱购书，也舍得为我买衣服。

中学时，有一年发了压岁钱，我跑到新华书店。买了古籍出版社的全套四大名著，鲁迅的杂文，蒲松龄的《聊斋志异》，后来买了陀思妥耶夫斯基的《白痴》，托翁的《复活》，三毛的…..因为那是一个物质并不丰饶的年代，这些记忆更是深刻。

后来我伯父送给我人民出版社的一套四大名著，每一作品分上中下册，或者上下册。封面简洁大气，和古籍出版社略微花枝招展的封面完全不同。但我都喜欢。

只可惜，古籍那版后来我送了其中一个不爱看书的同学，她学习成绩特别好，只是不爱看书。我小小年纪，就犯了一个错误，将自己喜欢的当成宝贵的礼物送给了无此喜好的朋友。

按照“爱的语言”的说法，赠送礼物应该是投其所好，而非给己所要。我正好相反，在这一方面即使现在理论十足，还是不那么精于此道。后来想起来有些懊恼。但这种懊恼并不是为送书这个举动。

我现在翻开家中旧书，翻开那些泛黄的纸张。小时候并没有那么意识到母亲对我的无比慷慨，在那样一个并不富裕的年代，我花了那时候于我而言大笔的钱用于这些“不实用”的书籍上，我突然有了一阵内疚。这种内疚也并非是为了我买了那些书。

年轻时，我是喜欢往外飞的，就像《魔法宅急便》中的kiki(琪琪)，带着好奇、天真、忐忑和热切，义无反顾又笨拙地飞向远方。

奔跑的感觉让我很有存在感，通过往外奔跑，我试图找到自己，感受到自己真实的存在。通过向外奔跑，我和原生家庭开始了情感上的切割，我要独立于他们的世界。

为没有把我交给旷野的母亲......

一直到后来我放慢了扑棱的双翅，有了更多的驻足、停留和陪伴，我也渐渐意识到，远方和近前不是空间的问题，而是你的心究竟停留在了哪里。

孩子总有一天要离开母亲，无论是物质还是精神。这个世界之所以总是如此生龙活虎，就是一代人又一代离开了父母的围栏，走进了漫漫人生旷野。

所有的子女——某一天，不得不走进旷野的子女们，其实都可以被父母交给旷野的守护者来带领。虽然带着牵挂，但我的母亲没有亲自把我交给旷野，未曾为我进入旷野而p-r-a-y，因为她不晓得，她所做的，所没有做的，她都不晓得。

然而没关系。谁说只有母亲可以为旷野中的儿女寻求护佑？谁说，做儿女的一定总是走在父母的后面？我们也可以为走过无数斑驳岁月的母亲p-r-a-y，为她们的：

快乐、满足、平安、健康、坚韧、勇敢，也为他们的忧愁、痛苦、病痛、无助、焦虑、恐惧、悲伤、孤单、委屈、绝望……P-r-a-y！


无论她们是什么样的人，做了什么样的事，身处何方，心系何人，藏有何事，背负何痛，愿她们都能活在永-恒之爱里。


– the End –


为没有把我交给旷野的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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